新的一天来临了,朱棣坐在象征皇权的龙椅上俯视着帝国芸芸众生,初到北平时满腔不甘与愤恨,造反前夕装疯卖傻的隐忍,兵败之夜的恐惧情绪,登上帝位后的焦虑不安,种种滋味交织在心头。
眼前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主配角的角色扮演彻底转换,昔日阶下叩首的臣子如今成为座上王者,那个人已经彻底消失了,他有足够的理由骄傲。
李景隆站在殿前默不作声,朱棣在思考时不喜欢被打扰,这个习惯他一直知道。
“皇子们那边最近如何”,朱棣看似随意地问道。
“世子请了几个儒学大家到府内论道,三个月来闭门不出,高煦也是每日在校场舞枪弄棒或者外出游猎,都没有什么大动作,倒是高燧…”,李景隆有些犹豫。
朱棣眉头微皱,“说下去”。
“三皇子平日里经常在私宅宴请大臣,似乎有些不安分”,李景隆试探着问道:“不如去敲打一番,让他收敛些”。
朱棣笑道:“不必了,若是我的儿子浑浑噩噩乏于心计,朕反而会很失望”。
两人沉默良久,“她怎么样了?”
李景隆闻言一愣,转眼望到朱棣那忧郁的眼神顿时明了,叹道:“依旧不肯接受陛下任何馈赠,她倒也是个固执的人”。
朱棣神情有些黯然,“九江,你可知做这九五至尊是何感受?”。
九江是李景隆的乳名,没有外人的时候朱棣习惯这么称呼他,因为这样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时光,朱棣有些怀念,李景隆亦是。
一切都回不去了。
李景隆凝望着殿外万里风光,一时竟有些看呆了,“大概是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吧”。
“除了道衍那个老和尚,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朱棣笑的前俯后仰不能自已,谁都不曾注意泪水悄无声息地从脸颊滑落。
“若是重来一次,我或许会选择老实做个藩王,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再去反抗”。
李景隆脸色大变,盯着龙椅上的朱棣认真道:“你坐在这里,就是最好的安排”。
朱棣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自顾自的说道:“防着外戚权势扩张,防着儿子培植党羽,防着臣工结党营私,有时候就连你……”,声音一沉不再说下去。
李景隆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一字一句道:“比起帝国千秋万代,这些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夜幕笼罩下,唯有陛下才是唯一的主宰”。
朱棣浑浊的目光中精芒闪烁,缓缓道:“我会的”。
……
同一时间,北郊破庙的扩建工程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多日来连续奋战在建筑一线,“知易行难”这句话的真谛李讳算是彻底领悟到了,原以为很简单的搭建房屋,不料实际操作起来才能体会其中的辛苦。
不仅需要打牢地基,材料也需要按照一定比例调和才能使墙体更坚固,各种繁杂事务冗杂在一块,李讳只觉得有些头大。
“整座建筑所有结构都是木头与木头相互铆碶而成,井干式结构用圆木或方木层层直角交叠,在转角处交叉咬合,形成房屋四壁。交叉处就使用了最简单的榫卯结构……”,人群中,二长老正孜孜不倦的给众人讲解着怎样施工搭建。
小五诧异地问道:“二长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技巧啊?”。
二长老仿佛陷入追思中,“当年我在家乡附近也是小有名气的匠师,四邻八乡谁家要修房子都会找我去帮忙,那日我外出办事,恰逢一股元兵溃逃到此,屠戮了整个村庄,等我回去后…”,说到这里,咧嘴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说这些作甚”。
周围人正听的津津有味,中途突然被打断,不少人催道:“后来怎么样了?长老你倒是说下去啊”。
二长老只是笑笑并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