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衣一路跟着走,那人好几次都摇摇欲坠。
刚犹豫要不要伸手相助,他却兀自稳住身形又走了开去。
——怎么还没到?他真听得到水声?都走这么远了。
正怀疑着,跟着那男子绕过一个小山包,一条静静的河流突兀地冒了出来。
南衣:……呵呵?
这人耳朵太厉害了吧!和那马车上的人有得一拼。嘈杂环境下还能辩出多了一个人的呼吸、脉搏,南衣一开始虽然没有使龟息功,但本就是特意压低了呼吸的。
一个念头唰地闪过——该不会和马车上那个……是同一个人?
狐疑地瞅着前头,那人已小心地盘腿坐在了河边,正转过头看着自己,声音疲惫,“劳驾小哥了。”
南衣看看他,又看看水——劳驾啥?
难不成……
这厮要自己帮他洗脸?
切!
不帮!
为了洁面自己能走这么远,这会儿却没力气洁面了?
……半刻之后……
南衣认命地在河里搓着一小块从衣摆割下的方布。
——水冷得可真清新啊。
搓好的方巾带着水滴,凉的她手都红了。
搓完,没好气地一甩手,“擦吧!“
“多谢。”接过布巾,那人一点一点地拭着面,动作不紧不慢,还有几分风雅。
南衣撇撇嘴——啥时候了,还瞎讲究。
等男子擦得差不多了,南衣这才真正瞧清了他的长相。
——肤色白净,眉眼清澈俊逸,鼻梁挺拔,还挺好看……但薄唇寡情,下颌尖的得太刻薄,烂黑心肠,长得再好都不咋的!
男子又接着用布擦拭起了剑和剑鞘。瞥见剑鞘上头的刮痕,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劳驾。”他将布再次递给南衣,涵义不言而喻——再洗一下。
南衣看着那布,没有接过,“该说哪个是解药了吧!”
早就懒得伺候了,我还赶着回家呢!
男子一手扶着平放在腿上的剑鞘,一手继续伸手递着布,“只需七日内服下解药即可。”
七日?
南衣气笑了,“怎么?你还准备差使我七日才给解药?”
男子没有回话,手中依然执着布巾,不言不语,平静的眼神暗暗道出——正是如此。
我靠!
南衣怒了。
一把夺过布巾狠狠掷在地上,“爱给不给!老子不伺候了!”
果断转身,硬气少年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了。
男子诧异地抬了下眉。
虽然腿脚些许不变,但少年很快也走出了几丈的距离。
背对那人,南衣眼神发暗——此人武功卓绝,昨夜更是连杀五人,就连向自己求救都用上了毒箭,心思不是一点半点的深,而且防备心理极重。
南衣特意观察过,他们走了这么长时间,已离官道很远。
这条河自己却从未见过,两人应是进了林中深处,否则自己这个当地人怎会不熟悉?
如不能趁他重伤未愈,还需自己才能在这林中存活之时抓紧将那解药得到,待到此人恢复内力、伤也初步养好,别说不给解药就走,随便指个毒药给她也是很有可能的。
七日?笑话!
傻子才会好好伺候他,外加乖乖等上七日!
是以……得他求着自己留下来才是,那样必须先给解药以示诚意!
南衣离开的动作毫不犹豫,但耳朵却一直竖着听身后的动静。
会不会太远了?会不会走得太快了?
眼看已数到百步,身后依旧没有传来那人的“挽留”。
不行!
只要停了步子就是认怂,认怂只能随他拿捏。
继续往前,南衣依旧毫无停顿,背影看来架势十分,很是硬气。
男子坐在原处,垂眸看了看被掷在土上的布巾,又抬眼看了看南衣越发远去的身影,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跛脚少年已行到河滩尽头,再走只能转弯,而这一转便会隐到河滩旁的山丘后头。
男子静静等着,待到少年的身形完全引入山丘之后,他便闭上眼睛,静静侧过了耳朵。
……
看着身边的林子,南衣心中打鼓,步子却不松懈——虽已瞧不见那人,可他是个狗耳朵,八成还听着,走路的气势绝不能丢!
大不了一直走下去!
大不了就活七日!
老子才不憋屈伺候人!
南衣心里给自己打着气,眼看着又走出几十丈,拉得伤口都痛了。
硬咬牙又走了一会儿,待痛得忍不住了,这才咧着嘴,扶着树,坐了下来。
嘶——疼!
紧了绷带,伸了伸腿,好受些了。
——那人肯定还听着。
南衣暗暗对自己说。
于是,喝两口水,咬了块饼,歇了没一会儿,便又站起身,继续往师门方向走。
——死也要死在家里!还有七日,够整个师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好好心疼心疼自己了!
到时候,要师父对自己软言软语地说话,要师兄喂饭吃,要小师弟捶背捏腿,还要小师妹跳舞助兴!
再说了,师弟可是医药世家出来的,应该能辩出来哪个是解药。
其实吧……这条才是南衣敢义无反顾离开的主要原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