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耳边早已捕捉不到一浅一深的脚步声,就连那人因为劳累而加粗的呼吸也越来越远去,直至不见踪影。
坐在河边的男子终于微微变了神色——当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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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衣确实是当真走了。
日当正中,在这初冬时节,正是赶路好时候。
浑身上下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人也跟着越走越带劲。
——小师弟家里头可是医药世家,找他问问总没错。何必舔着个脸伺候那大爷!反正她一共找到四种药,这不还四分之一的概率吗!
支着随手捡着的一段树枝,南衣走得还挺习惯,虽然撅着屁股,挺直着腿的姿势不大好看,但伤口却不咋地能扯到。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上了官道。
——养的那窝专门下蛋的宝贝老母鸡要吃上一只,那只成天喜欢啄人的大白鹅……要烤的!
边走边嘀咕,南衣已经把接下来要做的事列了好几十条了。
……
哒哒哒哒!
一阵急踏马蹄声从她身边掠过,往前去了。
南衣抬眼看了下前头,就这么会儿,那骑马的人已看不大清背影了。
——真羡慕有马的人啊……
默默低头走路,南衣兀自安慰自己——也没啥。虽然马丢了,腿伤了,中毒了,但她还从那些死掉的黑衣人身上捞了不少银子。还有接下来七天的神仙生活,不亏不亏!
“小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带着几分犹豫与不确定。
嗯?
南衣诧异地抬起头。
先前打马从边上而过的人不知何时已折返了回来,而马上坐的人……
“师兄!!”南衣眼睛猛地亮了。
此时此刻,师兄真是帅得天崩地裂,光芒万丈!
确认是南衣,东冠急忙下了马,伸手来扶。
“受伤了?怎么弄成这样?伤哪了?”
平日里话少的大师兄竟然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南衣感动不已,“马被抢了。我还伤了腿,还……”
“还什么?”
还中毒了,只能活七天。
对上师兄着急担忧的神情,本想说的话被南衣默默吞回了去。
“我,我还被强盗抢了!他们抢了我的马,还想杀人,幸亏我机灵,装死跑了。但腿上还是被砍了一刀。我走了一天一夜才到这儿。师兄……我走不动了。”一骨碌说完这些,南衣立时眼巴巴看向东冠,“我也上不去马。你要不要考虑下抱我上去?”
南衣平日里调戏师兄调戏惯了,这会儿话顺口就出来了。
虽然之前调戏的内容有史以来从未得逞……
但没办法,谁让师兄长得好,话少还容易脸红,被调戏狠了也只是瞪自己一眼,脾气可好了。
果不其然,南衣话音刚落,东冠就瞪了她一眼。
某厚脸皮的果断继续,全然不顾自己现下脏兮兮的像个乞丐,“我都这么惨了,师兄你就心疼心疼我,抱我上……”
买惨的话还没说完,脚下忽地一轻,难以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东冠拦腰抱起,放上了马背。
东冠又帮她踏上脚踏,接着走到前头牵起了马绳,“坐稳了,我们回家。”
……
回过神,马背上的南衣默默叹息——太快了,都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师兄的怀抱。
就这么,东冠牵马,南衣骑马,沿着官道算不上快,也算不上慢地走着。
松懈下来的某人整个人都趴在了马背上——终于不用走路了。真舒服啊。
“师兄啊。”
“嗯。”东冠回头看了南衣一眼,见她精神不错的样子,心里微微放下。好在他先前瞧这少年的衣物眼熟,特地回马看了看,不然就错过了。
师妹平日出门都是易容,还有她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差些没认出来。
见他看着自己的耳际和下颌,南衣得意地把脸往前凑了凑,“我的面皮子,是不是挺俊俏!”
东冠收回视线,“铜镜在吗?”
“呀!”南衣赶忙便从衣服的侧腰兜里掏出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镜子,“可别磕坏了。”
然后,完好无损的镜面……映出了一张不怎么样的脸。
血污、泥污、干在嘴边的干粮屑,乱糟的头发。
南衣默默放回镜子,为自己刚才舔着脸问师兄俊不俊俏感到了几分羞耻。
……
又过了一会儿。
南衣心里头闷得慌。
不用走路,有马骑,伤口也不怎么疼了,人一闲就有空乱想。
一乱想就想到了自己中了毒。
要是……师弟辩不出来,那她只剩七天能活!!
“师兄啊。”
“嗯。”
“你下个月就十七生日了。”
“嗯。”东冠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到南衣正低头看着马。
“师兄,我提前祝你生辰快乐吧。”
东冠皱了眉,觉得南衣这话说得奇怪,“提前?”
南衣赶忙扯了个大大的笑脸,“师兄马上就十七了,师父不总是说——肥水不留外人田吗。”
东冠转头看向牵头大路,在南衣看不到的地方绷紧了薄唇,“嗯。”师父是这么说过。
“那你看……”南衣看着师兄攥紧缰绳的手指,眼睛骨碌一转 “小北怎么样?”
东冠的背脊僵了一下。
“小北长得模子好,还乖巧,师父都说她最听话了!”南衣搓搓鼻尖,“要是师兄和小师妹在一起,就肥水都往自家流了!”
“小北才九岁。”东冠背对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着五个字。
“很快的,再等几年就……”
“闭嘴。”忍无可忍。
“哦。”南衣识相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