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已过,天气渐渐变冷。秦慕瑶将之前宇文焉送的金银首饰等值钱物件都托人拿去当铺换了些银两回来,又用这些银两让人从布庄购买了几块上好的毛皮,打算给雪鸾和夏莺一人做一套保暖的冬装跟皮氅。
接连几天,秦慕瑶都足不出户在房间里赶工,眼看马上就要做好了,满心欢喜,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个时辰,她终于做完了所有的活计。秦慕瑶拿了一套让雪鸾穿上,大小正好,很合身,裁剪做工也还算精细,虽然在教坊司这近一年的日子里,秦慕瑶并未怎么碰过针线活,但好在手艺并未生疏太多。雪鸾穿着秦慕瑶亲手缝制的冬衣,开心的手舞足蹈,像极了一个有糖吃的孩子,秦慕瑶忍不住笑话起雪鸾来。
另外一套,秦慕瑶差雪鸾送去夏莺房中,并叮嘱雪鸾一定让夏莺试试看是否合身。
在房里憋了太久,秦慕瑶走出房门正准备去院中逛逛,舒展舒展筋骨。怎料她刚走到院中亭廊处,只见钱姑姑迎面走来,手上抱了一大沓账本,顺手扔给秦慕瑶,让其帮忙看着。
“我肚子突然不舒服,要去趟茅房,账本你帮我看下,千万别乱动。”秦慕瑶正愁不知道如何下手查教坊司的事情呢,现在老天垂怜,一大沓账本光明正大送到她眼前,她怎么可能忍住不动呢?
秦慕瑶迅速翻阅了手上的账本,怕中途被钱姑姑抓个正着,她没敢细看。结果翻到第一本的最后一页的时候,呈现在她眼前的数字瞬间让她惊若木鸡。
账本中显示,教坊司每月的收入,五层落入宇文轩手里,三层上缴国库,留下两层用作教坊司下月一应开销。
在秦慕瑶的记忆里,教坊司是先帝私下安排人所创建。教坊司建成那一年,周国正好经历了百年不遇的天灾,再加上周国国体不稳,连年动荡,国库早已空虚。先帝下令让在朝官员齐心捐款赈灾,怎料收到的捐款数量太少,远远不足以解决此次危机。先帝无奈之下,只能迎娶河东首富之女张氏为妃,承君后之位,也就是现在的君太后。然而这场联姻唯一的条件就是河东张氏要以万贯家财为嫁妆,送于先帝用于缓解此次灾情。
河东首富张氏很清楚,这批富可敌国的财富终有一天会为整个张氏家族招来杀身之祸,而这个祸端有七层把握会来自于朝廷,三层来自流寇作乱。与其为了挽留财富,最终让整个河东张氏全员灭族,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捐于朝廷。此举不光能让一直从商的张氏借此机会扬眉吐气,换得一族荣光。还能就此让自己的女儿母仪天下,一生富贵荣宠,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河东张氏便答应了先帝的联姻要求。
河东张氏的银两入了国库,为周国缓解了天灾跟战争带来的财政上的损伤,但是并未根本解决国库空虚的事实。
而当时据先帝多次明察暗访得知,周国富商及朝廷官员大多喜欢在自己后院偷偷豢养官妓,用于平日里可以通过丝竹及歌舞的形势排解忧虑或者宴饮宾客。
于是先帝便让秦衡私下以个人名义开设了教坊司,教坊司的收入除了教坊司正常的开销外,其他的全部充入国库,以用于治国民生。同时,为了防止官员等沉溺于酒色情乐,荒废其政务,先帝又颁布密诏,命教坊司内官妓卖艺不卖身,有违者,一经发现立刻杖毙,绝不姑息。
秦宰相府覆灭之后,教坊司也自然而然的落入了宇文轩手里。但是让秦慕瑶万万没想到的是,宇文轩如此大胆,公然贪墨数量如此巨大,如果这件事情被君上知道了,不知会是何等反应。
秦慕瑶看完,估摸时间也差不多,钱姑姑快从茅厕出来了,赶紧将账本合上,装作从未翻阅一样静静的等着她出来。
钱姑姑随口跟秦慕瑶道了声谢,抱着账本便往孙姑姑的房里走去。
孙姑姑当着钱姑姑的面将屋内窗帘全部拉上,吹灭所有的烛台,将账本放在黑暗的柜子里。她们发现,除了第一本账本外,其他几本账本的侧面都有发光的荧光物质,唯独第一本上面没有,说明第一本被人翻阅过,荧光物质在翻阅的途中已经散落。原来这账本一直以来只有孙姑姑跟钱姑姑两个人可以接触到,钱姑姑每月负责誊写,孙姑姑负责保管。同时为了防止账本被其他人翻阅,钱姑姑每月誊写完,会在账本侧面涂抹上荧光粉末,该荧光粉末不容易被外人发现,只有在黑暗的环境方可闪现青绿色的光芒。
“账本你从涂上粉末之后有谁翻阅过?”孙姑姑不安的问道。
“没有啊,我从涂上粉末后就直接拿过来给你了,中途并未离手,”钱姑姑再次想了想补充道:“不对,中途我突然肚子疼,便将它交给秦慕瑶暂时帮我看管,但是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准翻看。”
“账本的事情谁都不准提起,看来秦慕瑶是不能留了。”孙姑姑眼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杀气。
孙姑姑怕事情败露会牵连到自己,直觉告诉她秦慕瑶已经不能再留在教坊司了,但是考虑到连君上都要顾虑先帝诏令,不敢轻易处死秦慕瑶,而她只是一个教坊司掌事姑姑,她又有何勇气敢动秦慕瑶。再加上宇文焉对秦慕瑶的态度,更让她不敢轻举妄动。逼得孙姑姑只好亲自前去司马府,求见宇文轩。
“孙姑姑,你不在教坊司好好待着,来我司马府干什么?”
“大司马,今天钱姑姑告诉我本月给司马府和国库分别上缴了多少银钱数量时,不巧被秦慕瑶偷听到了。奴婢不敢私自做决定,所以来求教大司马。”
孙姑姑故意未告知宇文轩账本的事情,万一东窗事发,账本或许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什么,你们怎么能让她听到,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群废物。她要是找机会将这事传到君上耳朵里,你我都得死。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来秦慕瑶留不得了。”
“来人,将管家给我叫进来。“宇文轩朝门外正在除草的家奴说道。
没过多久,梁伯便从后院出来,来到了前厅见宇文轩。
“梁伯,你昨天说陈国太子陈景修偷偷来了周国?”
“是的,老爷。我们在陈国的眼线传信说,陈国太子的胞妹陈景瑜生性贪玩,偷跑出了陈国,随商队潜入周国。太子陈景修知道后立马追出了陈国,已于昨天下午潜入周国,派人秘密寻找公主陈景瑜的下落,我们的人禀告,陈景修现在就住在八方客栈。”
“很好,现在秦慕瑶已经知道了我们跟教坊司的关系,此人便不能再留,碍于先帝的遗命,我们好好合计,要给她和陈景修来个一石二鸟。我们今晚就动手,你现在派人去宫里把公子给我接出来。孙姑姑你先回去,晚上只需撤销所有的门房侍卫,后门开着,配合我们行动就行,其他的你都不需要知道。“
夕阳西沉,雪鸾看秦慕瑶这几天老是睡的不踏实,夜里总是被恶梦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于是早早的便让夏莺帮忙取了一剂安神药,准备晚上吃完饭熬好,让秦慕瑶喝一碗。
“怜儿,宇文公子来了,李四让你过去。”
“天已经黑了,他怎么现在过来了?”雪鸾满脸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太久未见,太想慕瑶姐姐了吧。”夏莺在一旁打趣道。
雪鸾如往常一样,将宇文焉接进了侧院秦慕瑶的房中。
“怜儿,我今天带了一壶御赐美酒,我要跟你家小姐共进晚餐,你去让厨房多备几道小菜送来,你也不用伺候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