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气候酷暑难耐,一向跳脱的连碧也被热的躺在前院凉塌上,如霜打的茄子般焉焉一息。秦慕瑶身子越来越重,额间香汗淋漓。连碧虽小孩心性,但是还算乖巧懂事,跑进厨房,盛了一大盆水,放在秦慕瑶的跟前,以便秦慕瑶洗手、洗脸降温。
上一刻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还在为晚上如何避暑犯愁。下一刻夜幕刚刚落下,天边雷声轰鸣,闪电割破长空犹如一把利剑直劈而下。秦慕瑶刚做好晚饭,眼看大雨即将来临,可是怜儿跟秦童还没回来,未免担心不已。
“小姐,我们回来了。今天从师公那儿带了好多珍贵药材。”秦慕瑶刚准备让连碧去前院看看,话还未出口,怜儿的声音已从屋外传了进来。
秦慕瑶把锅里蒸的点心盛出来,莲花形状的绿色糕点,看着都惹人馋。连碧小心翼翼将手伸过去,不料却被秦慕瑶轻轻拍了一下,只好悻悻的收了回来。
“先洗手,然后将饭菜端出去,不准偷吃哦。”
“小姐,你怎么不休息,等怜儿回来弄就好,你这身子多有不便,如果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怜儿一边埋怨秦慕瑶不好好照顾自己,一边又觉得心里有股暖意油然而生。
门外劈里啪啦下起了暴雨,屋里的空气逐渐凉了下来。晚饭过后,怜儿将带回来的草药分开整理摆放好。秦童则抓着连碧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雨水在门口挂起了厚重的雨帘,看这架势,势必会不眠不休下整晚。
“怜儿,连碧的毒还需要多久能解?他也不能一直这么跟我们在一起,恐会牵连他。”
“小姐,再给我几日时间应该就可以了。今天师公给了我一株百年血参。可以用来给小姐调理元气。如果小姐还是执意不要肚里的宝宝的话,怜儿明天就给小姐调配药材。”
秦慕瑶摸摸自己的肚子,神色中竟有一丝犹疑。仿佛这个小东西在自己的肚里时间越长,母子血脉相连,秦慕瑶心里就越不舍。而今自己往后的日子都祸福不知,多了这么个小家伙怕更是吉凶难料。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秦慕瑶辗转难眠,不知是门外雨声雷声叨扰清梦,还是因为晚上怜儿的一席话,让自己内心挣扎不已。
秦慕瑶起身,披上外衣走出房门,点燃油灯,打开木屋正门,在桌子边静静坐下来让屋外的雨声为她抚平心境。突然天空一声巨响,秦慕瑶被惊得浑身颤抖。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臂膀的温度渗过肌肤与她的体温相融合。她睁开双眼,发现抱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连碧。连碧双目紧闭,双眉紧锁,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般浑身颤抖。秦慕瑶没有立即推开他,反而用双手捂住连碧的耳朵,希望能让他平静下来。
雷声渐渐停歇。连碧松开秦慕瑶,一脸稚气的看着她。
“慕瑶姐姐,你不怕雷声吗?”
“慕瑶姐姐是大人,姐姐不怕。怎么,我们小连碧怕打雷吗?”
“嗯,小时候每次打雷母后都会陪着我。”
“母后?连碧你唤你娘亲为母后。”
“不记得了。”连碧边玩手指,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秦慕瑶之前听怜儿说过,一个人失忆之后,容易出现记忆错乱的现象,因此秦慕瑶对连碧的回答也就并未太在意。
“连碧,这段时间你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偶尔会在梦里看到长长的回廊,很多很多的人,但是这些人我都看不清脸。慕瑶姐姐,你肚里的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陪我玩啊?”
秦慕瑶被连碧这么一问,感觉空气瞬间凝滞,自己竟不知如何回答。
“连碧,你会喜欢他吗?”秦慕瑶摸摸自己的肚子,连碧俯身把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稚嫩的说道:“会啊。我会给他吃慕瑶姐姐亲手做的莲子糕,连碧保证不跟他抢,虽然连碧也很喜欢吃。”
“连碧,假如说,姐姐说假如,这个弟弟调皮躲在姐姐的肚子里不愿意出来,连碧会伤心吗?”
“慕瑶姐姐,他为什么躲着不出来啊?”
“姐姐只是说假如,连碧会伤心吗?”
“不会的,他会像连碧一样爱姐姐的,所以他不会躲着不出来的。”
“如果姐姐不想让他出来呢?”
“姐姐为什么不想让他出来呢?姐姐不是他的娘亲吗?难道姐姐不爱他?连碧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连碧能感觉到,连碧的娘亲肯定很爱连碧,不会抛下连碧不管的。”
连碧的一番话,让秦慕瑶陷入了沉思,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皮囊下虽然包裹着一颗七岁孩童的心,但是,她却因为他的话,让自己原本就下定的决心被活生生撕裂了一道口子,这口子越扯越大。
秦慕瑶不知道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会不会总是提醒她那屈辱的一夜,更会不会让她永远记恨那个给她这一夜屈辱的男人——宇文焉。
但是假如她真的狠下心来,不要肚里的这个小生命,又会不会对他太过残忍,毕竟这个世界对他而言还是一张干净的白纸,尚未招惹尘埃。
秦慕瑶想得太入神,以至于连连碧何时头枕着她的肩膀睡着了她都不知道。她看了眼这熟睡中的男子,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浓密的眉毛,修长的睫毛,一脸甜蜜幸福的笑容,无论从正面还是侧面看去,都是一绝佳美男子之相。
秦慕瑶轻轻拨开连碧的头放在桌子上,怕雨夜凉风来袭,让熟睡中的连碧受凉,便将门窗关好,进屋给连碧拿了张毯子披上,然后回屋继续睡觉去了。
大雨足足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才渐渐放晴。怜儿起来准备早餐,见连碧还在桌上躺着。怜儿叫了几声,见连碧没有反应,便伸手过去想借机把连碧推醒,让他回屋睡。
“天啊,怎么这么烫。”
怜儿手指刚触碰到连碧的肌肤,却没想到连碧的身体如火烧般滚烫。怜儿赶紧给连碧把脉,发现连碧脉搏柔弱,气若游丝,这脉相恐有生命之忧。
“秦童,赶紧起来,连碧出事了。”怜儿冲进秦童的房间,将秦童从床上一把拽了起来。
“怜儿,那混小子,每天精神头好着呢,能出什么事,我再睡会儿。”秦童揉揉睡意正浓的双眼,正准备躺下继续睡觉。
“没跟你开玩笑,连碧脉搏微弱,生命垂危。”怜儿气急败坏的冲秦童大声嚷嚷,失声大哭起来,满脸泪水。
秦童被怜儿的反应吓到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套,穿上鞋出了房门。
秦慕瑶也被怜儿的哭泣声吵醒,从房里出来。秦慕瑶摸了摸连碧滚烫的额头,对怜儿说:“怜儿,你先别慌,你别忘了你就会岐黄之术,你冷静、仔细地再给连碧把下脉。看连碧浑身滚烫是不是因为感冒发烧的原因。”
怜儿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情,平复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虽然症状跟感冒相似,但是单纯地感冒不会让他心跳如此微弱。可是又是何物能让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一夜之间气若游丝,脉搏微弱呢?”怜儿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