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小时候过端午节,大概就是聚个餐,看个龙舟就齐活了。
在他印象里,双林镇边的那条河,因为全河段挖沙和上游工业园区的建立,导致河水污染浑浊。乌漆嘛黑的黑面上,飘着白沫,偶尔会有一两条死鱼,别说在河里蹦跶,大概靠近河边,就能熏得生活不能自理。
但1986年的河,河水都是自各山区的泉眼里奔腾而出的。万千条小溪汇聚起来,叮叮咚咚地灌入主河道。太阳大的时候,河水清澈,可见泥沙和水草。
五月初五这天,河面上的所有渔船和渡船全体歇业,靠边停放。来自各村各镇的几十条龙舟皮红黛绿,彩旗招展。他们经过了几天的适应和操练,正是比赛的这会儿,船上坐着的都是精壮汉子。
满满一眼望去,河滩上到处都是穿着红衣服红裤子的小屁孩儿,他们胸口挂个网兜,兜里面装着红鸡蛋。
赵仁云在红色的人群里找到了赵正,这货正跟着曾经一起放牛的伙伴们谈笑风生。陈树人和周永福两个则蹲在远处的树荫下,笑眯眯地看热闹。
“还杵在这呢,马上开始了。”赵仁云喊,“狗子昨天抬鼓的时候摔了一跤,骨折住院去了,现在船上少了个人,你去补个缺!”
赵正心说我还有份呢?一船加上艄公、鼓手、号子手,算上桨手,总共二十九个人,别看人多,但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两个礼拜前赵仁云就定好了名单,全是村里最年富力强的顶梁柱,连一直跳踉吵吵着要上船去操桨的赵之盛那都是没份的。
赵仁云一边走一边跟赵正说:“你可别小看就划个龙船,这里面学问可大着呢。每一个人都各司其责,才能让船走得快,走得稳。桨手人多,但容不得滥竽充数,你上去以后注意节奏。”
“赢了有什么奖品吗?”赵正问。
赵仁云回头冷笑一声,说:“奖品?这是各屋场各村庄每年必斗的项目,充满了暴力和争斗。翻船死人也不是没有过,你悠着点,看我眼色行事。”
赵正打了个冷战,不就划个龙舟么,怎么说得跟上战场似的。两人来到了河边,船上已经坐满了一群糙汉子,正各就各位。赵仁云指着船尾的一个空位,“你上那去!”
“诶!”赵正抬脚想要上传,被赵仁云拉了一把,“你会水的吧?”
“会啊!”赵正点点头,狗刨算吗?
赵仁云也没深问,兀自上了船站在了中央的位置,那里固定着一张牛皮鼓,赵仁云双脚岔开,撑着龙舟的两舷,手里鼓槌“咚”一声,靠岸边的桨手们齐齐地一撑桨,龙舟缓缓地飘离了河岸。
赵正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坐板上,身旁的伙计瞅了他一眼,问:“新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