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塔的闭门羹给得挺好,彻彻底底把成、乔的仡濮寨寻人之旅给变成了高脚楼观光之行;
成雪融牵着乔佚的手,把足迹踏遍仡濮寨里每一个能去的角落。
结果就是累得不行,一回到竹屋,都赶不及吃饭、洗漱,躺下去就睡了。
乔佚的内伤拖了这么许久,精力也大不如前了,躺在摇椅上打算小睡一会儿。
天黑时,力青昂照常送饭、送药过来;
那时乔佚正深眠着,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喊,刚想起身开门,又听到力青昂离开的脚步声。
再看床上的成雪融,她直接把敲门声当作催眠曲,转个身抱着枕头睡得更沉了。
乔佚又躺了下去,心想她也累了,让她睡一觉再叫她起来吃饭吃药吧,然后闭上眼,跟着沉沉睡去。
这一睡,又不知睡了多久,乔佚记挂着给成雪融输阴寒内力压制红蔓蛇毒的事,强迫着自己清醒。
然而,清醒后所感知到的屋内气息,让他浑身肌肉都绷紧。
屋内有人!
在他以为已被族长大人保护得固若金汤的高脚楼竹屋里,竟出现陌生人的气息。
来人是谁?
乔佚不敢妄动,伪装出熟睡的气息,微微睁眼去看坐在床沿的那人。
看清后,他更感吃惊。
族长大人!
乔佚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没有叫破,仗着过人的目力,在黑暗中偷偷地看着族长大人的一举一动。
在他苏醒之前,族长大人已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
在他苏醒只后,又看她仿佛石化了一样坐了半天没有动。
终于许久,才见族长大人动了。
她慢慢地伸出手,轻轻落在成雪融额上,顺着眼角、抚到下颌,又拈起她散在颈间的一撮长发,理顺后搁到枕边。
然后,才抓起成雪融的手,手心向上,并三指落在她脉门之处。
乔佚闭上眼,不再看了。
从一开始,族长大人就没有恶意,今夜她暗暗来探望,是逃避,也是真情流露。
想必,这几天他们在仡濮寨里的一举一动,族长大人都了如指掌,因此才有前头力青昂敲门无人应,紧接着族长大人就出现在这里的事。
不管族长大人这一次,是因担心而来,还是趁机而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事,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
乔佚在黑暗中还未理清那刚刚泛起的头绪,便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然后,睡意如潮汹涌而来。
他知道,族长大人终究还是防着他的,他也不挣扎,放空意识,任由自己堕入黑甜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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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成雪融、乔佚这边的门可罗雀,乌伽什那边简直是门庭若市。
族长自是不用说了,屈尊去看他,结果吃了他一个恭恭敬敬的闭门羹。
之后,有昂大伯去看他,吃了闭门羹;
相二伯去看他,吃了闭门羹;
格三伯去看他,吃了闭门羹。
当然,这些成雪融、乔佚都不知道,族女阿伊塔也不知道。
她自那天无意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就把自己关在竹屋里不见人。
想了几天,许多事还没想通,倒想起乌伽什身中情蛊的事,于是又扎进古籍堆了,终于在一片残破的竹简上看到了有关情蛊的记载。
也就在这时,她又恰巧从成雪融和乔佚的谈话中,确定了乌伽什所中的,确实就是竹简中所记载的情蛊。
并非无解,可解蛊的脐血,或许只有当年下蛊的人才有。
阿伊塔打算去见族长,但路过乌伽什竹屋时,改了主意。
她敲响了乌伽什的门。
和之前的昂、相、格三位一样,门没有动静,屋里也没声音。
不在屋里?
那是去哪了?
阿伊塔吹起随身携带的引蛇哨。
哨声幽幽,一尾手臂粗的银蛇顺着支撑楼梯的巨大木柱爬上来,穿过镂空的竹制扶廊,围着阿伊塔脚边游了两圈,最终盘成了一团,蛇头高高抬起,正对着乌伽什的房。
这表示,乌伽什就在屋里。
可她敲门,他没有反应,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伊塔心思单纯不输乌伽什,面对这种情况,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乌伽什在屋里出了事。
于是再次吹响引蛇哨,这回的哨声高昂、激进,盘在地上的那银蛇猛地蹿起,直向着竹屋顶部通风口飞去。
啪嗒一声,一尾银色大蛇从天而降、降在了乌伽什门下,把正坐在门下发呆的乌伽什给吓了一跳。
乌伽什大叫“啊——”一声,然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乌伽什认出来这是族女阿伊塔饲养的蛇宠小丙银蛇,知道阿伊塔就在门口,并且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于是起身开了门。
“族、族女大人。”他语气有点儿不足,低头,专心看着阿伊塔的小丙银蛇溜下高脚楼。
阿伊塔平视,专心看着乌伽什,她得等他抬头,她才能和他对话。
可乌伽什久久不抬头,阿伊塔心中慢慢升起一阵哀怜。
她想起半年前饭桌上阿傩辛载笑载言,她笑容爽利、口齿更伶俐;
还有刚刚,她声音爽脆、笑容明媚,对着心上人投怀送抱,是那样的活泼、生动,令人心生羡慕,不由神往。
神往的是乌伽什,羡慕的……是她。
若她,也有阿傩辛那样伶俐的口齿、明媚的笑颜,十八年朝夕相处,乌伽什他是不是早就能喜欢上她?
她心中那种情绪,叫做自艾、叫做自怜。
她见乌伽什仍是低着头,便伸手去拍拍他的肩。
乌伽什抬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埋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