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其什、乌伽什父子二人往山下走,进了高脚楼之后,却不见出来。
他们躲在其中一间竹屋里,没有交谈,乌伽什紧张地盯着各个角落,害怕错过任何一点五毒将捎来的信息。
“放松点。”力其什摸摸儿子的头,“别忘了,还有五物阵在寨门口守着,她们要是开始闯阵了,我们肯定能知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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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一行滞留望高县多日,来来去去不过打听辛园、打听刘老汉、打听仡濮寨、仡濮族的事,收获不多,只当作是九月十五赴约之前百无聊赖做的事。
直至有一天,望高县里忽然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精悍短打,挽着大刀、牵着战马,逢人就打听竹桐山仡濮寨怎么走。
“这个是……”百里云帆挑着车帘看那男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白常明的生父,乔桓。”陶新月噙着笑,凉凉地看向一旁面色堪忧的戴充,“瞧那张脸,跟白常明不是像了九成九么?”
九成九那倒没有,七成七还是有的。
难怪乔佚能有那样一副精致更胜女子的五官,原先还以为是继承了他娘的绝色,原来他爹也出了一份力。
陶新月懒懒地放下车帘,吩咐采薇、采蘋。
“跟着乔桓走吧,有什么危险自有他先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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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战时,乡村小路也是熙熙攘攘的,尽是些逃难的百姓,陶氏一行乘着马车跟在乔桓单骑之后,倒也不显突兀。
于是,这一跟,就跟到了竹桐山下。
“人越来越少了。夫人,还要继续跟吗?再跟,就会引起乔桓注意了。”
陶新月仰头望着竹桐山上的瀑布,犹豫着没有回答采薇的请示。
百里云帆便说:“那就不跟了吧,反正我们也知道路了。”
“路是知道了,但这段路,恐怕才是最多危险和埋伏的。”
“……”百里云帆一怔。
这就是她和她娘的区别,比起她娘,她想的总是少了那么一点儿。
而成雪融,却是跟她娘旗鼓相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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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乔桓单骑走远了,陶氏才吩咐采薇、采蘋继续赶路。
这一路走得小心翼翼,但所幸,并没有遇到什么埋伏或者危险。
一路通畅,来到一排破败的竹篱前,竹篱中间开口为门,门侧立着竹排,排上刻着“仡濮族”三字。
“哼,疑神疑鬼。”车厢最深处,仰躺着睡了一路的戴启展冷声讽刺。
“人家光明磊落请你赴约,你却小人之心、草木皆兵,可笑。”
百里云帆回头,狠狠一剜。
从前,这姓戴的父子俩甘愿给她母女做走狗;
如今,她母女失势,这两条狗就反过来冷言冷语地欺负。
还想要神物接筋续脉,简直做梦!
陶新月却由始至终无动于衷,见百里云帆动气,还伸手来拍了拍她。
“正事要紧。”她亲自下了车去。
原以为会见到一大帮的族民持枪执棒在这守着,再不济是几位祭司怒目相对,却不想只有空荡荡一座破落竹篱。
陶新月驻足想了一下,还是捡了石子先往竹篱里扔。
笃一声石子落地,四面八方的蛇虫涌出来,虎视眈眈围在竹篱内侧。
“哼哼,这就是光明磊落吗?”百里云帆冷嗤,斜眼睨着戴启展,“光是会汪汪叫,有本事进去啊。”
“你——”
“展儿,咱不生气……”
戴充忙上来给戴启展顺气。
戴启展尖声大喊:“火攻,用火攻!爹,去放火,去把这些不伦不类的竹楼给我烧了!”
“没错,用火攻。”陶新月吩咐:“采薇、采蘋,准备桐油、火把开路,烧死这些畜生。”
原以为这些畜生是“野火烧不尽,一波接一波”,结果,地上能见的这一波烧死就算完了,并没有后援。
戴启展冷嗤:“哼哼,什么仡濮族五物术,如此浪得虚名,也只有你们才会吓得半死。”
百里云帆也觉得这些蛇虫太容易对付了,反而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要她反驳戴启展,又仿佛是在长敌人志气,于是闭口不语。
她娘神色凝重,暗暗对她说:“小心点,仡濮族的术法绝对不容小觑。想必是她们有心放我们进寨,因此门口的守卫才这样松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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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一行貌合神离,渐渐靠近了高脚楼。
忽然,从楼上游下来各色大蛇小蛇,弯着身体、昂着头,散向四处。
“蛇?蛇!”最先惊跳起来的是戴启展。
“火呢?爹,快给我火!”
“先别急。”陶新月揽着面色微青的百里云帆,她母女二人偷偷吃过避蛇丹的,当然不急。
“镇定点、看清楚,这些蛇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它们散开了。”
“看样子,这些蛇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
每条蛇都不停地吐着蛇信,四处游走、搜寻。
“有个祭司会控蛇的!”百里云帆想起乌伽什,一如既往气得不行,“这些蛇一定是他弄出来的!”
“不一定就是那个小祭司,为娘相信这里所有的祭司都会控蛇,哪怕普通族民都有会的。”
“那他们躲在哪?”百里云帆如临大敌,四处张望,“娘,你快想个办法把他们找出来。”
这里是敌人的地盘,此刻敌在暗、我在明,要想把敌人找出来,哪儿那么容易?
陶新月扶额发愁,忽听一声长唤,“十五——”
“十五,你在哪?找到了吗?”
“阿爹,我在这,我没找到,你呢?”
对话的两人应该隔着些距离,虽是压着嗓门说话,但音量也不算低。
因此这话是一句比一句遥远、一句比一句更难听清。
还好它内容简单,猜一猜、拼一拼就明白了。
“一,我们并没有被发现。”
——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大声对话。
“二,他们确实在找东西。”
——就是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