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俏看着对面正咬耳朵的两个人,不由得摇头轻笑。
虽然周涵眼下只是一届穷书生,不过再等一年可就成了探花郎了。周涵看似腼腆,实则一身文人傲骨,恃才而不骄。上一世,他与沈歌在丹青宴上因一墨锭结识,沈歌数次为他解困,后来两人也顺理成章对彼此动了感情。周涵承诺等他考取了功名,就亲自上将军府提亲,然而还没等他到将军府下聘,沈歌突然上吊自杀了。
沈歌死得离奇,周涵为此一夜白发。为了弄清沈歌死因,周涵遣人多方调查,最终查到睿王身上。原来沈歌之所以变得郁郁寡欢,以一丈白绫结束生命,是因为被睿王身边的一名下属玷污了身子。
周涵彻底黑化,从此站队尹渊,多方收集睿王妄图谋反的证据。睿王日后的倒台与尹渊登上帝位,他功不可没,成了跟随七皇子戡乱肃清的一等功臣。只是他这辈子大概也不知道,那名下属固然可恨,但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却是他时常参拜赞誉的皇后沈墨兰。
枝头有花瓣徐徐落下,点点光斑滞留画卷之上,低沉的男声飘进沈俏耳中:“沈小姐平时研磨也这么心不在焉?”
沈俏的手背被尹渊用笔杆一摁,止了动作,在沈俏的疑惑中,尹渊笔杆下滑,将掉在砚内的白花瓣挑出来。沈俏抿抿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尹英气的长眉和微垂的睫毛。
“臣女平时不研磨。”沈俏如实回答。
尹渊闻言,笔一顿,有些诧异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眼帘。倒是站在两人身后的顾慈颇有些纳闷,怎么感觉这沈小姐......和往日有些不太一样了?
未几,又是一声锣响,把沈歌从梦里震醒。她早就闲得呵欠连连,时辰一到,便风似的将画卷呈到定远侯到案上。在他身后,青年们也陆陆续续将画作呈上。
丹青宴上的完成的画作都会统一呈上去,请名家和花棚下的夫人小姐们一一传看,众人投签品评,最后拟定名次,前三甲者除了获得一定的赏金,还能获得一套珍贵墨具。参与者不乏家资巨万的青年,大多都只为后者而来。
定远侯粗粗浏览了一遍画卷,发现其中大多对主题的表达停于表面,直白肤浅。靖安伯却眼前一亮,从中抽取一幅,眯眼观摩,微笑道:“这幅日暮苍山图,浓淡相宜,层层渲染,意境十足,倒是不错。”一看落款,有些陌生,便问道:“不知这位沈墨兰是何许人也?”
沈墨兰从席间站起身来,得意地行了一礼:“靖安伯谬赞了。”
她这一起身,再次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去,就连首座的睿王尹琮也不由得得多看了她两眼。席间泛起阵阵私语,很难相信这样一幅佳作竟是出自这般俗艳的女子之手。
靖安伯欣慰地点点头,身旁的定远侯也拿过去看了看,见落款之人竟这般年轻,有些难以置信:“此等笔法倒是和国舅爷颇有几分相似,敢问沈姑娘可是师出谢老?”
沈墨兰被问得窘迫,她出身草莽,哪有机会拜国舅爷为师,而且她不过是想在丹青宴上出出风头,顺道结识一些皇亲贵胄而已,哪里懂这些文人墨客的玩意儿?
她脑子转的飞快,还没开口解释,就听见花棚下传来国舅夫人的一声哂笑:“哎呀,这位沈小姐可是将军府前不久刚接回来的三千金,我家老爷一直病着,哪有荣幸去给沈小姐指点画技?”
“娘!”谢章怀不悦地扯了扯国舅夫人袖子,想阻止他母亲再说下去,却反被他母亲责备的目光逼回原位。
“呀,画风如此相似......”沈歌往侯爷面前探了探脖子,将香甜的桃子肉咽下,看向谢章怀,“不会是章怀哥哥帮忙画的吧?”
沈俏也走近看了看那幅画,淡淡笑道:“歌丫头别乱揣测,诸位也不要误会,请容小女为我家三妹多说两句,三妹与国舅爷画风相似其实再正常不过,毕竟谢少爷来将军府指点四妹少说也有月余了,加之三妹本就天赋极佳,所以画风类似也不足为奇。”
此言一出,席间又开始窃窃私语,花棚下的女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角带着微妙而又心照不宣的笑意。
谁不知道将军府嫡小姐与国舅爷家的二公子乃是人人羡慕的青梅竹马,两家本都有了结亲的打算,而今沈俏语气里处处透着疏离,甚至暗讽两人关系不简单,想来是坊间传闻不假,这位沈三小姐颇具手段,一回府便毫无客气地从姐姐手里将竹马夺了去。
移情别恋,妹夺姊夫,不是一个巴掌能拍得响的事。想象力丰富的女郎们连带着看向谢章怀的目光也不乏审视和奚落。
这些目光就像是一个个耳光,接连扇在国舅夫人的脸上,一片刺刺的疼,见儿子的眼睛像黏在了沈墨兰身上似得,更觉得恨铁不成钢,巴不得立刻挖个洞躲进去。
沈墨兰掩在袖里的手气得直抖,另一只手撑在案上,挤出一丝冰凉笑容:“姐姐说的对,墨兰画技能有所长进,多亏谢少爷费心......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