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楼以前不叫风光楼,而叫光风霁月楼。
这名字一听就十分正人君子,一般人很难把它和秦楼楚馆联系起来。不过事实上比起皮肉生意,光风霁月楼的佳人才艺更为出众。
不过可惜的是,由于犯了当今圣上的名讳,它在多年前被勒令整改,而成了如今的风光楼。
明遥甫一立定,昂首看见这招牌,转身就想往回缩:“不行不行,我不能进去的,栖哥哥你怎么害我呀!”
楚栖愣道:“不是吧,瞧你一身风流公子样,我还以为你常来呢,还准备听你介绍介绍。”
“你不懂,我阿爹虽不太管我读书,但却特别在乎礼仪品训。要被他知道我来了这里,非罚我抄书一百遍不可,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叙旧吧……”
楚栖一把拉住了他,劝慰道:“别担心,我听说‘风光楼’比起那酒色生意,更有名的是歌舞表演。有翾风回雪的曼妙舞者,更有名震京城的绝代琴师,其他馆子拍马难追,多少王孙公子、文人雅士都慕名而来。而且他们多数是清倌,只卖艺不卖身的。况且这连晌午都还没到呢……”
——就是因为听说这里的才艺表演好看他才来的。
明遥却急了,说什么都不愿意往里走,仿佛真是个乖乖优等生,要远离这些喧嚣的烟花之地。
楚栖无奈,便想放过他,独自去里面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男团成员,然而才刚走两步,却又听明遥凑上来道:“……栖哥哥,你别!哎呀,换个楼馆我就陪你去,西市有开在夜河上的酒舫、南市有国色天香的美人,哪个都不输风光楼的,我们往那去!”
楚栖顿住脚步,狐疑地看着他:“?”
“我、我只是听说……”
“小明?”
明遥撑了几秒,承受不住他质疑的目光,只好自暴自弃道:“好啦,我是来过,但只是来听听歌、看看舞,凑凑热闹罢了!我若是夜不归宿,真的会被我爹发现的!”
“哦。”楚栖拖长了音调,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他,“老实交代,不然我回头就告诉明丞相。”
明遥委屈地别嘴:“分明是你把我拉来的……你自己看嘛!风光楼名声在外,恩客络绎不绝,又以月中的表演最为精彩,自然也在那时最为热闹,无论白天夜里都会挤得水泄不通,可今儿已经是十五了,周围人却少得可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明遥顿了一下,眼神躲闪,轻声道:“因为前不久这里死人了。”
楚栖:“啊?”
这事他完全不知道。他昨日才回京,今早才向人打听了京城中歌舞最好看的所在,接上明遥就赶来了。
明遥道:“上个月的事了,死的还是这里最有名的琴师,‘弄弦掀涛’澜定雪。”
楚栖再叫:“啊?!”
澜定雪他不认识,但今早打听时有听人提起过。风光楼中,会唱曲、曼舞、作画、对诗的佳人实不在少,但多数是女子,而男子中,唯有一位琴艺精湛、面如冠玉的琴师最为出名。楚栖此次前来,最想结识的人也就是他,准备先从朋友做起,再在合适的时候抛出橄榄枝,邀请他入团。
——但没人告诉他这人已经凉了一个多月了啊?
明遥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悄悄道:“这事儿没传开,就只有几个人知道,风光楼这边只说澜定雪是回乡去了。”
“澜定雪琴艺冠绝京都,无人能与其并肩。他曾奉诏入宫奏乐,也不知是不是想拆台,竟在圣上寿宴那天先奏哀曲、后抚军乐,一会儿凄婉一会儿肃杀的,晦气极了,所有人都觉得他小命不保。但圣上竟也不恼,还夸他琴技超绝,特别是那曲军乐,有波澜壮阔、激昂澎湃的气势,能够‘弄弦掀涛’。”
“……自那之后他的名声就更响亮了,风光楼的月中盛宴常有一半人是来听他琴曲的。而他的琴曲又是月中盛宴的基石,没其他人会奏。如今没了那琴音,舞蹈歌吟全都不对味,其他人都得重排。”
“而且我听说……”明遥咽了口唾沫,扯着楚栖的袖子,怂怂道,“我听说这段时日风光楼夜里闹鬼,吓疯好几个姑娘了,闹得人心惶惶。今晚估计也没什么好看,所以来的人才这么少。栖哥哥,我们也快点走吧。”
楚栖站定不动,冷静地问:“‘就只有几个人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遥跺脚道:“你别管这个了!”
“风光楼手忙脚乱,慌慌张张,说明澜定雪定是意外身亡;而要刻意阻拦消息,又说明他死的不明不白,大有问题;可一位名动京城、甚至连皇帝也赏识的绝代琴师意外身故,却能隐瞒得如此之好,背后怎有可能没人帮拦着?”楚栖眯起眼,吓唬着明遥,“你知道些什么?”
明遥听出他话里意思,着急道:“我会知道,只是因为那日我在现场。那时我在正堂悠闲地等着云岫作画,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尖叫,我就跑上楼去瞧热闹。接着、接着就发现澜定雪死了……我也快被吓死了!再然后,然后我就回家了嘛。”
楚栖:“哦。”
明遥急红了眼:“我说的是真的呀!总之这件事我们就别管啦——”
明遥说是解释,其实还是讲得十分含糊,仿佛真有什么不能透露的秘密。但楚栖此时看他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似乎也不能勉强他说出些什么。
而且楚栖转念一想,他本就是来找男团成员的,不是来缉拿凶案犯人的,这种烧脑的事情还是交给府尹去处理好了。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坐上马车,去明遥口中的夜河酒舫那儿看看,却突然看见风光楼内慌忙跑出了几人,连声喊着救命。
那些人看见楚栖和柴斌还没什么反应,一见到明遥,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奔到他面前:“明公子,你来的正是时候,救命啊!”
明遥霎时被这阵势惊到,下意识缩到了楚栖身后,犹如胆怯的小鸡崽,探出一个头问道:“干嘛呀?”
为首那样似鸨母的人唉声叹道:“今天早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蒙眼青年,自称是澜定雪的哥哥,要我们把犯人交出来,他要为定雪报仇。要是不交,就把风光楼的人全杀了。可那根本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上哪儿交人去啊!但无论怎么解释他都不听!风光楼的侍卫全被他打残了,剩下的又都是些水灵灵的姑娘,那人竟也毫不手软,她们逃都逃不掉!明公子,您能不能找人来救救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