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到自己续命需要的阵仗如此规模，此外还有些什么，青屏山众人不说，他无从知晓。他只知道这番续命之举定然非同小可，如果能够提早知道为自己续命这般代价，他是否就不来青屏山走这一遭，乖乖在家里等待大限到来？

何阗独自沉思良久，细细揣摩这事情前后，最终还是无奈一叹，对一旁担忧地注目于他的书童和老仆说：“从今往后，我要万分珍惜此生，绝不虚掷，才可以对得起人了。”

知道四月初一是方知非起行的日子，何阗早早来到清平镇东镇口等候，日上三杆才见方知非一行人从鉴湖那边，绕镇行来。

方知非此时正与于零等人告别，远远看见镇口站着三人，一书童一老仆，中间一位正是何阗。只见何阗朝他遥拜，他亦向着何阗回礼。礼罢，于零几人也不再送，站在原地看着方知非一行人牵马走上大路。

当时四月初，春色正盛，众人上马，遥望前路。

只见远处青山隐隐，旷野坦荡，农田中大片的油菜正值花期，这一片金黄色的花海，连绵不绝直延伸至远处青山脚下，中间映衬着已高尺许的碧绿麦苗，好似大地铺开一整幅的织锦。道路、水渠两旁，花红柳绿，莺啼燕唱，正值明媚好春光。

方知非看到这一派景色开阔，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回头向沈芸笑道；“走，我且带你春游一遭去！”当先纵马而出。

他不知自己这笑容比三四月的阳光还要明亮，看见这笑容的人，只觉得忧虑尽去，豪气顿生。

沈芸心中生出无边无际的欢喜之意，只觉得此时此刻什么烦恼都尽抛却了，连忙答应一声，纵马跟上。其余几人也纷纷随之起行。

何阗站在镇口，遥望他们一行人身影远去，回想起告别下山时，方知非对他说过的话，那声音似乎犹在耳畔。“待你心愿抱负已了，若你觉得累了、倦了，那何家却不是你的归处，你当知道，青屏山一直等着你……”

……

清平镇，回春堂后侧小院内，徐长哐啷一声推开了萧冠英住所的门，一如他推开所有的门那样，干脆利落，理直气壮。

徐长说：“在屋里再呆下去你就要废了，我这里有个巡街的活计，缺人手，你干不干？”说着，把一柄腰刀拍在木案之上。

萧冠英垂头看那柄外观再普通不过的刀，刀身狭长，微弯，刀长三尺，牛皮鞘上钉着铜扣，元宝形的护手，刀柄上层层缠绕黑色粗布条。看起来就趁手得很。

光线晦暗的屋子里，萧冠英抬起头，疤痕纵横的脸上，一双眸子黑沉沉如无星深夜。

他简简单单回答两个字：“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