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木栈道两侧和尽头都有小船停靠,有一条小船,船头站着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打开了船头的活板,从下方的鱼仓里,用竹篓捞出鱼来,倒在竹筐里,船头正对位置的栈道上,站着一名火工道人,正指挥着两名杂役将一筐筐的鲜鱼抬走。
沈芸侧身让过抬着鱼筐的杂役,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这木栈道的尽头,刚站着张望了一下,周围就响起好几个揽客的声音:“姑娘,坐船吗?”“姑娘,做我的船来!稳当着哩!”……沈芸被船家热情的揽客声闹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轻轻一跳,跳上了一条距离她最近的小船。
这条小船有些旧了,船头看得出来曾经刷过好几次漆,可现在都已脱落的不成样子,露出木船的本色,靠近水处颜色发暗,高出水面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发白。摇船的是一位老爷爷,头发胡子都几乎全白了,脸上手上皱纹很多,看起来身体还结实,摇起尾橹来不紧不慢,悠然自得。
今天天气晴好,偶有微风,小船于清涟微波中缓缓滑行,伴随着橹桨摇动的‘吱呀’声,和荡起的水波声。低矮的船舱中颇为气闷,沈芸稍坐了一会就走出来坐在船头。船头迎面而来的微风经过广阔湖面,已经变得十分清凉。沈芸惬意地深深呼吸,微湿微凉的空气令人头脑为之一清。小船摇摇晃晃,令人放松,感到一种莫名的平静。
这样的空气,这样的环境,最易引人回忆。思维不受拘束地在回忆之海中四下发散,一些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之流带动着,渐渐浮到了表层来。
沈芸回想起一首儿歌,然后努力回忆:自己是几岁时、听谁唱过给自己听呢?
“南风吹,小小花,沈家有个胖娃娃,爬东床,爬西墙,一爬爬到了窗台上。姆妈叨,莫摘它,惹它把碗打碎啦,打了碗,洒了饭,小胖娃娃吓哭啦。……”
她记得这首儿歌还有下半首,可怎么也想不起,她坐在船头回忆良久,不知不觉就唱出声来了。
等到惊觉,已不知唱了多久,沈芸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忙用手掩口,左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摇船的老翁朝她呵呵笑道:“小娘子唱的恁好哩,小老儿摇船也似不费力气了。”
沈芸微红了脸,朝他摇手表示他实在是过奖了,又问他:“老爷爷,你听没听过这个儿歌?这歌还有一半,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老船翁道:“小老儿我耳朵不中用啦,你大声唱一遍来我听听?”
沈芸道:“那怎好意思。”
老船翁说:“唱的难听才不好意思,小娘子唱着人爱听,咋来不好意思哩?你唱得爽利,老头儿我听得爽利。”
沈芸想起师父说自己练武时出手怯懦,说到底就是人前没有大方之气。这时竟决定大胆一些,沉住气,将这儿歌大声唱了一遍。唱完了充满期待地看向老翁,等他说出下半儿歌。
那老翁笑容不变,又赞沈芸唱得好听。沈芸问他:“老爷爷,你这可听得清楚?另一半是怎么说的?”
老翁摇头说:“这歌儿第一次听来,须不是咱这里的小调。”
沈芸失望地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