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阿飘”这个名字从眼前女子口中说出来,幺娘的小脸顿时变了颜色。
而自始自终隐匿在旁边,正为与朋友重逢而欣喜不已的阿飘,在看见对方这番恍若受到惊吓的表情之后,心头便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的确因为某些缘故失去了记忆。可并不代表他是个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傻子。生前他能够成为修士,说明资质和悟性至少是不低的。
看着幺娘在提起他之后大惊失色的模样,他心里又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阿……飘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不认识什么阿飘的!”幺娘在陌生人面前连连否认,根本不愿意承认与阿飘相识。
一开始她之所以会几次三番的去见他,最主要的还是好奇心作祟,对鬼神之说起了猎奇的心思,发现对方温软无害,就觉得十分有趣。
可是后来却发现对方眨眼睛就能让成年男子失去意识。她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受到伤害的又是亲哥哥,回家之后自然是越想越后怕。
而且之后还传出许多风言风语,无缘无故为自己惹出了无尽的麻烦。现在的她只恨不得能彻底和对方撇清关系,最好是当作从来没有见过。
李攸宁看出对方心中的顾虑,柔声安慰:“你不用担,我们不过是行走江湖的游方术士,天南海北任意来去,不必担心我们会泄露什么消息。况且捉鬼只是用来糊口的营生,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是一概不会去管的。
你大可不必急于撇清关系,只需当着你双亲的面,告诉他们我们捉对了没有便可。”
言毕,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随着李攸宁一道清脆的响指,阿飘的身影就这样突兀的浮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他神情淡漠,可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他脸上带着淡淡的仇怨,身上锁着铁枷,一副受制于人无力反抗的模样。
幺娘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着对方,仔细回想发现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语估计也被他听了进去。她不免有些尴尬,一时间脸颊都急红了。她扭过头避开他,可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去瞟,看着他被人锁着无力抗拒的可怜模样,柔软的少女心肠又莫名被触动,升起一阵同情。
可她终究不敢当着父母的面开口为对方求情,只是朝着李攸宁的方向点了点头,小声肯定到:“没错,就是他。”
幺娘的父母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目瞪口呆,说不出是惊是怕。
再转眼看向李攸宁二人时,眼中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敬畏。
老赵更是一阵后懊悔,没想到自己当真是看走了眼,险些唐突了二位仙师。连忙俯首作揖,请求李攸宁赶快收了神通,快些将这害人的恶鬼给弄走。
李攸宁眼神示意,又随便做了个样子,阿飘的身影便渐渐虚化,转眼不见踪影。
老赵连忙上前朝着李攸宁和绿竹两人毕恭毕敬道:“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仙莫要见怪。”
绿竹见对方这前倨后恭的态度,不免觉得好笑。看他此刻对着李攸宁俯首帖耳模样,心中又升起一丝得意。
“我早都说了,这位是正经宗门出身的仙长。一开始你还不信,哼!”
绿竹双手环胸,仰起下巴面含讥诮的讽刺了一句。
李攸宁以眼神制止她,莫要得意忘形。绿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被李攸宁的眼神那么轻轻一触,虽然未见其有什么严厉的表情,却让她心中一憷,立刻站直身体,收起了脸上的不屑和散漫。
“老丈不必如此。我们本就是陌生人,有些防备之心乃是人之常情。”
老赵语无伦次道:“多谢大仙的不怪之恩。今天一定要留下用饭,啊不对,老婆子你先去把准备好的酬金取来,再多加两成!幺娘快去看看你哥哥在做些什么,让他赶快杀只鸡立刻炖上,再去邻居家买上两条上好的鲜鱼,晚上好好招待大仙。”
不怪之恩是什么鬼?这小老头未免也太夸张了吧。绿竹在一旁忍不住腹诽。可一听晚上竟然有鸡有鱼,她顿时两眼放光,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李攸宁只是在一旁淡然而处,默默的看着这一家人,并不再多说什么。
幺娘趁着父母忙着张罗的功夫,偷偷来到李攸宁身边。
“这位仙子姐姐,我想问问你……”
她声音又小,说话时又吞吞吐吐的,看上去有些迟疑。
李攸宁:“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幺娘双手绞着帕子,来回咬着自己的嘴唇,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阿飘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你会杀了他吗?”
李攸宁看着对方脸上纠结为难的表情,朝她微微一笑:“他已经是鬼了,我怎么会杀死他呢。”
幺娘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不算坏。你能不能别让他那个,就是我也不知道鬼会不会死,可是能不能请你稍微给他一点教训,然后就饶了他算了。”
李攸宁愣了一下,看了看小姑娘的脸,然后点了点头。
幺娘得了她的保证,眉头一松,露出一丝喜色。
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仙子姐姐,你告诉他我不能再去见他,今后也不要再让其他人看见他了,好吗?”
李攸宁点了点头,然而她却并没有打算将这一切告诉阿飘。因为他既然已经成了鬼,就不该再添阳世牵挂。
当夜李攸宁和绿竹被赵家热情留宿。
绿竹年纪小,吃饱喝足之后很快入睡。可李攸宁却是毫无睡意。她独自一人依坐在床边,就着月色清辉,在指尖反复盘玩着一块两个指节长短的白色玉牌。
那玉牌色泽柔润,腻白如同羊脂,在这春寒料峭之中却是触手生温。
可惜的是,玉身三分之一处有一道明显的裂痕。看来之前曾彻底断开过,虽然不知道李攸宁用什么法子进行了修补,可那道裂痕却是无法消弭。
李攸宁的指尖轻轻划过玉牌曾今断裂的部位,神色幽暗。
师傅,如果你知道我还活着,会来找我么。
如果来了,究竟是来抓我的,还是会直接将我毙命于您的剑刃之下?
就在李攸宁把玩着手中玉牌,并且反复用灵力试探,试图修补裂痕的时候,数千里之遥的西北深山之中,曲云清被梦中所见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