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云清近自清醒之后,在识海之中常常出现一些似幻似真的画面。就好像过去的二十年里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一直无时无刻的盯着他瞧。
那些画面有的让他感觉到心慌意乱,有些让他羞恼难当,可无论是哪一种,都困扰的他终日不得安寝。
不得已曲云清只能独自在寝居之地闭关静心。完全没有办法着手处理玄霄派百废待兴的宗门事物。
好在曲素问心思缜密,如今担起掌管科仪和赏罚的祭酒一职,全权代替曲云清处理门中事物。曲灵枢虽然不擅长这些,却也能帮衬一二。正是这两名掌教亲传恪尽职守,才渐渐将重新返回门派的弟子安置妥当,并将门中事物逐渐引入正轨。
只是曲素问自一月之前还有幸见过自己的师傅,自那之后曲云清一直身处禁室之中闭关,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性格沉稳体贴,心思又兼细腻,却仍旧是猜不透对方心中所想。
只当曲云清“沉睡”数十年,一睁眼竟然发现玄霄派遭受了覆灭之祸。而自己最为得意弟子先是疑似叛出,而后又……
最后确是连问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尸骨无存,葬身于无限虚空之中。
这些事桩桩件件,对曲云清而言,无一不是强烈的打击。何况他向来七情六欲受到封禁,今朝解封,必然受到反噬,若不能好好解决参悟,怕是会道心受损,甚至是走火入魔。
她了解自己的师傅,平日里看起来刻板又严厉,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不肯在外人面前过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可曲素问明白在他心中却最是重情。
哪怕他表现不出来,也感受的不彻底,可他的心却永远向着门派和徒弟们。
面对昔日同门身死离散,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小徒弟身死魂消,内心所受的震动绝对不小。如今曲云清内心所受之累,怕是更盛当年自己功败身死。
于是曲素问也就有意让他独自一人静着。只要对方不召见,自己也就不去打扰。平日里越发加倍尽职,将门派中各项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正当曲素问埋头整理账册之时,突然收到了曲云清的传音。
等她赶到之时,却只见曲云清身着一袭窄袖束腰素袍,一头乌黑长发并未束冠,只是用一截月青色长缎紧紧将发髻束起,许是自己不太方便的缘故,额角和颈后仍留着一点新生的碎发。
他面容清俊,面色却有些苍白。他身材修长,身姿卓越,却显得有些单薄。
加之如此素净装扮,没有一星半点一派掌教该有的威严气派。倒是像极了一个初出茅庐,正从师傅口中讨得许可,迫不及待想要出山历练的少年剑修。
曲素问眼中露出疑惑:“师傅,您这是……”
曲云清:“我要出山一趟,归期不定。这一月以来,玄霄一派宁静,多亏了有你。
灵枢他还气盛了些,为人容易冲动,你是他师姐要好好引导他,莫要让他心生偏执。不过这些年,他也算是成长了不少。
有你们在,为师十分放心。”
曲素问愣了愣,有些不解:“师傅病体初愈,此时怕是不宜出山,还应当多多修养才是。门派中的事物,尽管放心,何况这些庶务原本也不该劳烦掌教的。”
曲云清声音低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对方听:“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曲素问疑道:“师傅可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想到了当年害你之人的线索?”
曲云清摇了摇头:“想要对付我的人就算我不去找,他也迟早会来。他在暗里,我在明处,又何必煞费苦心。”
曲素问心中思量,突然有了一个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
“师傅,难不成您是想要去寻师妹?”
曲云清抬起头看向自己眼前的这个徒弟,唇角似乎是松了松,露出一个释然的浅笑。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足够了。
“师傅,师妹她已经死了。找不到的。”曲素问声音微微颤抖,她突然觉得,有些事情或许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可如果当真是那样……她的师傅又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