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林姑娘安。”

陈婆子草草行了礼，然后一把将初七拉到身前，有些不太高兴的道：“这个死丫头非要来当面跟姑娘道谢，奴才问她叫什么她也不肯说。”

林管家将人交给她的时候，她还很高兴，多一个人打下手，她也能轻松一些。没想到，这死丫头铁了心的要来拜见姑娘，说的好听，要来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还不是自以为攀了高枝儿，不愿意跟着她打下手。

这种人她见的多了，陈婆子有些不屑的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算哪根葱，也想留在姑娘身边。这姑娘身边的大丫头是那么好当的？她家孙女想进内院伺候，她托了好几个人才送进去，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二等丫头，一个外来的死丫头，也想着一步登天？

想起自家孙女春纤，陈婆子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黛玉，她送自家孙女进内院，是想着去宝二爷院里，再不济分到琏二奶奶院里也行，可结果竟然分到了林姑娘院里，林姑娘自己就是个打秋风的，现在还被老太太厌弃了，那院里更加没有油水了。

陈婆子心里有些发苦，自从二太太当家理事以来，她的日子真的是越来越难过了，好的事永远轮不到她，像伺候林姑娘这种又累又没多少油水的活，就轮到她了。

陈婆子暗下决心，等这次回了京城，她一定要想办法将春纤调出来。不说鸳鸯珍珠，就是袭人，那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黛玉点了点头，示意雪雁赏了她个荷包，摆手让其退下。

陈婆子接过荷包，捏了捏，不像是铜板，应该是碎银子，当即露出了笑脸，捧着钱，喜滋滋的退下了，先前的那点不快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黛玉看着拘谨的站在门口的初七，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来，“你别害怕，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可有什么去处？”

初七扑通一声跪在黛玉面前。

“回姑娘的话，我没有名字，今年十五了，我也没有其他去处了，听村里的人说，我娘死后不久，我舅舅出海打渔再没有回来，我外婆带着表哥他们去山东找我姨妈了。求姑娘不要赶我走，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我爹姓白，我在家里排行老大，村里的人都叫我白大丫，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爹新娶了个老婆，生了个儿子。我家里穷，平时我爹都不给我吃饭，现在我弟弟要娶媳妇儿了，家里出不起钱，我爹要把我卖了换银子给我弟弟娶媳妇。”

白大丫边说边哭，说的也颠三倒四的，黛玉只听了个大概，也有点被吓到。在林府的时候，虽然她爹偏疼庶女，她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即使一个人北上到了荣国府，有着老太太的疼宠，她的委屈也不过是跟宝玉的口角和府里下人的风言风语。

大家族里，伺候人的大多都是家生子，她知道的也就袭人一个外来户。她以为的父亲对孩子不好，就是像她爹爹或者大舅舅一样，对着女儿不闻不问，或者是像二舅舅对宝玉那样，一见面就责骂。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为了十几两银子就卖了自己亲生女儿的父亲，这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底层人民的人生。

看着递到眼前的那张卖身契，初七慌乱地抬起了头，难不成林姑娘不信她？

初七定了定神，一边磕头一边哭：“姑娘求你别赶我走，洗衣做饭，打扫屋子，我什么都会干的，我力气大，干什么都可以，求姑娘别卖了我。”

黛玉知道她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伸手将人扶起来，安慰道：“你别害怕，我不会卖了你，这个是你的卖身契，你拿着这个，其他人也不能卖了你。我们的船要从山东经过，等到了山东，你就拿着这个去找你姥姥。”

初七愣愣地看着黛玉，这跟计划的有点不一样，不过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姑娘更好办了。

黛玉见她不接，以为她没有听懂，正准备再解释一遍，初七又跪了下去，低声道：“我娘死后，我家跟我舅舅家就没了联系，这么多年，我外婆也没打发人来看过我，我也只是恍惚听村里的人说他们一家搬到山东去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顿了顿，又低声道：“姑娘不知道，现在世道乱的很，我邻居家的姐姐就是探亲的时候遇到山贼了，连尸体都没找到。”

“求姑娘收留奴婢。”初七磕了个头，大有黛玉不同意就不起来的架势。

半晌过后，黛玉才点了点头。她倒是不介意留下白大丫，只是她自己现在也前途未卜，林家有没有她的立足之地还不知道，她怕留下她是害了她。

也罢，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即使父亲不疼她，也不会缺了她的用度的，她总不至于让她居无定所，再次被人卖掉。

见黛玉点了头，初七高兴的笑了起来。

黛玉看着她开怀大笑的模样，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一直沉重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荣国府未请教养嬷嬷，但母亲从小就教导她，大家闺秀要笑不露齿，像白大丫这种放肆的笑容，不说她，就连她身边的丫头都是不被允许的。

船上没有嬷嬷，黛玉便将改名白鹤的白大丫交给了雪雁，由她带着熟悉各项规矩。

白鹤聪明，规矩什么的一说就懂，人也勤快，每天抢着干活，不过几天就跟雪雁好的跟亲姐妹似的，她力气又大，有时候帮船上的婆子搬搬东西，打打下手，船上的婆子也愿意跟她聊天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