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言心阙都是听老夫人说的,皇上龙颜大怒,按例是要严惩的,但因体念言家所有人这几年为朝廷立下的汗马功劳,不论是已经过世的言铭还是如今的言谨,以及曾救过皇上一命的言老夫人,皆对皇上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从无怨言,一家忠烈堪称群臣楷模,加上后来太子亦出面求情,此时老夫人又主动表示愿替儿辞官以抵过,皇上故作挽留终是抵不过老夫人的坚持,便只好应允。
不过皇上虽然应允言谨辞官,却也下旨将其两个女儿,一个许配给太子做昭训,一个则许配给五皇子做侧妃,这让一众以为言家或就此垮台的旁观者摸不着头脑,但想想又不禁猜测这可能是皇上体谅旧臣,怕落下个鸟尽弓藏赶尽杀绝的名声,让群臣寒心。
但是不管怎么说,就只靠两个女儿,就算嫁进了皇室,说难听点也不过是个妾,又能翻出多大的浪来?说到底,言家到底还是没落了。
对于外面的流言蜚语即使言心阙不去打听,但从府内一些奴仆嘴里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莫说其他人,就是言谨自己,自醒来后听说自己丢了官帽并还要离开京城回到乡下,也是激动不已,挣扎着要进宫面圣,却被告知身子根本动弹不得只能静养时,可是彻底崩溃,就连一向谨记的圣人教导的君子风都忘了,每日里瘫在床~上不是痛哭懊悔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两个孽障,就是在咒骂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本来为了言谨养病能有个好的心情,所有才将他移到某个离花园极近的厢房,但也因此离言心阙的闺房不远,所以他每天吵闹的声音都被她听的清清楚楚。
而这一天,正是言心阙出嫁的日子。
前言也已经提起过,因为某些原因,虽然同是出嫁,但她却不能如其他女子一般十里红妆,坐八抬大轿被夫家迎进正门,因为这样的阵仗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她只最多坐着一顶轿子从侧门进去,没有鞭炮也没有宾客庆贺,至此一生都只能附庸在那个男人身边。
言心阙的闺房,老夫人亲自为她梳了头,挽做妇人的发髻,但看着铜镜中映照出的依然青涩的脸庞,不免悲从中来,“真是苦了你了!”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抵在眉心,眼泪便顺着她的掌心流了下来,温暖的感觉熨帖着言心阙的心,看着眼前愧疚不已的老人家,她笑着,劝慰道:“祖母为何哭泣,今日可是心儿的大喜日子,祖母该为我高兴才是。”
不想老夫人哭的更加厉害,“祖母只是心疼,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日子却让你如此草率的度过,祖母不能亲自为你戴上凤冠霞帔,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祖母怎说这种咒自己的话?!”言心阙慌的去堵她的嘴,一面也忍不住酸了鼻子,又怕她见了伤心,只得打起精神道:“心儿能够嫁给太子是心儿的福气,不知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有什么怨言?”
“不过只有一点,宫中规矩森严,至此一别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是以祖母可千万保重身子,莫再提那些不吉利的,心儿虔诚盼望着祖母能够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好,好,有心儿呢,祖母一定长命百岁!”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忽听隔壁传来言谨的叫骂,她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言心阙,只见对方面露了然,朝自己安慰的笑着,摇摇头,然后便是一副什么都听不到的模样,可那声音嘹亮,仿佛响在耳畔,又怎能这么容易就这么忽略了去?
“我寒窗苦读数十年,好不容易高中状元,又出入朝堂数十年才的今日成就,眼看着离名垂千古不过一步之遥,生生败在短见的妇孺手上,此乃天要亡我啊!早知今日,就不该生下那两个孽畜,都给我去死!死!”
“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若不是心儿费心周旋,受尽了委屈才换得言府上下的安全,焉有他今日在此大放厥词!”老夫人气的霍然起身,高声叫来下人骂道:“你们都是怎么看着老爷的?往日里吵吵闹闹的也就罢了,今儿个大喜的日子,哪里还能由着他胡来?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还不速速想办法让他住嘴!”
“祖母且慢。”言心阙皱着眉出声阻止,“突逢如此大的变故,老爷他心里难免不舒服,若是让他骂上几句心里能敞亮一些,便让他去吧。”
再怎么说也是言家原来的主人,即使言家没落了也不能如此待他,若是以后他身子好了却被下人看到如此丢人的样子,难以服众不说,传了出去,也是涂添笑话。
老夫人本也是怕言心阙心里添堵,既她主动开口,便也不再坚持,只是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她对这个孙女心里总是有些愧疚,磨蹭了许久,也张不开嘴说句话。
言心阙见了,为了稳老夫人的心,只好再三保证自己当真没有往心里去,“老爷声音洪亮,看来最近身体养的确实很不错,离京的路上多颠簸,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我知你心善,不与他计较,不过今日怕是你们父女相见的最后一次机会,临近时辰之前,你便再去看看他吧。”
即使心里对言谨多么不喜,但到底是自己唯一子嗣,老夫人心里还是念着他的,推己及人,莫看现在言谨叫嚣恨着自己的女儿,待若以后突然某一天,他终于想通了,明白了言心阙的好,到那时再后悔今日可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