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亲自前来迎接的饶嘉善父子便看着虞源以一个奇怪的O型腿姿势艰难地从马车处向他们走来,配合一身崭新的骑装和高束的发,本来应该英姿飒爽的模样现在却怎么看怎么怪异。
饶致成本就是一个正直磊落之人,见的死伤者也不算少,因而从不取笑他人的伤状;饶嘉善是知道来龙去脉的,心里虽好笑,但作为一个浸淫官场多年的人精,自然也不会喜怒形于色。
因此父子二人依旧一身银甲、一脸肃然正气地上前迎接,饶嘉善还不着痕迹地一路搀扶着虞源来到演兵场。
虞源心中感激,心想必要和自己爹多言饶家好话。
饶家军毕竟是饶家军,多年的严苛训练不是白练的,也正是他们的威名震着四周外敌不敢轻举妄动。毫不夸张地说,若有敌军能够一路长驱直入来到京城脚下,饶家军便是这个国家的最后一道堡垒。
即使今日饶嘉善有意放松了些演兵要求,初次来到演兵场的虞源依然是震撼的。他立于高处看着这里几千人整齐划一的动作,听着震天的口号和擂擂鼓声,凛凛的杀气即使隔了十余丈依然清晰地感受到。
他就这么愣怔在高台之上。一旁的饶致成依然如往常一般,肃然地看着底下的操练,饶嘉善眼角的余光瞥见虞源的呆样,心觉不妙,立马转向他:“太子殿下,如今是初春,您身上有伤,不宜站在风口处过久。”
虞源竟是过了会才反应过来饶嘉善在对他说话,便也受了他的好意,与之并肩下了高台。
饶嘉善依旧不着痕迹地借力给虞源,同时淡淡道:“今日可能是因太子殿下前来,将士们操练得都比平常更卖力许多。”
虞源脸上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果真如此?”
饶嘉善暗暗腹诽“不仅缺心眼还蠢还没见识”,脸上丝毫不显:“自然如此,老臣岂敢瞒着您?”
太子并未在练兵场便完成他的赋诗作业,因着腿上疼痛,匆匆乘马车回东宫去了。
饶嘉善对着远去的马车长长叹了口气。刻意疏忽演练又过于虚假,真要好好练又怕虞源和侍从回去一通吹嘘,传进皇帝耳朵里引起新一轮的猜忌。
虞源做决定太突然,来的速度又奇快,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出手阻止,强行设碍反而更会出各种破绽。今日那匹马上是饶如卿下的手,谁知这一根筋的缺心眼子腿磨成这样也不回宫休养,一定要看到演练才肯罢休。
今日的演练相较于平日已是松懈了不少,饶嘉善甚至有意减少了演兵场的人数,若是一个懂兵的也只会觉得表现不上不下,只一个“平平”能概括,只是他实在没想到虞源的眼界狭窄到这般地步,此种程度便能使其心潮澎湃呆立许久。
能做的都做了,遇见这么个奇葩也只能说是天意。
未来的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也该有些后手准备了。
虞源回到东宫,心绪依旧久久不能平静,难得地构思良久,写出了一篇他写过的最气势恢宏的骈文,以赞美饶家军盛况。为完美地表现出他心中的震撼,他用上了平生所学最华丽的辞藻,更是极尽夸张之能事。
这一边,饶嘉善一回府就找来饶如卿,商讨下一步对策,并且紧急通知各地暗桩待命。两人开始推敲屯私兵处和隐秘招收、训练私兵的法子。
他们需要抢时间。如果皇帝确实起了猜疑之心,饶嘉善就要在高压之下尽力周旋,让饶如卿有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带着军中饶嘉善的心腹私下离军,稳妥安排好屯私兵事宜;若最终平安,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之手段。
东宫里亮着灯,已是夜深。
今日的虞源只作了这么一篇骈文,却似耗费了一月的心力,十分之疲惫。这一天他第一次不想完成自己规定的硬性任务,随意沐浴后便命人熄灯就寝。
一觉醒来,除了腿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外,虞源神清气爽。
他取了自己昨日费尽心血写得的大作高声朗读起来,愈读愈感觉热血沸腾,昨日所见竟感觉愈发清晰。他又想起那时饶嘉善的好意,带着写出创作史上最优秀作品的得意与激动之情,朗声向外道:“收拾一下,去御书房见父皇!”
慕云深先虞源一步来到御书房外,以沂州重修冲毁的堤坝一事求见皇帝。
“可以,就按你说的办。”皇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由着两旁年轻貌美的宫女给他揉按着肩膀。慕云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何大早上的皇帝就一脸腰酸背痛生无可恋样儿。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时间掐得刚刚好。
“让他进来吧,让朕看看他又倒腾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