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虞源就兴冲冲地大步迈了进来。皇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源儿,你二十五了,怎么还和十年前一个样?”
慕云深适时地出声:“陛下,臣告退。”
虞源立马就注意到了一旁立着的慕云深,他怎么能放过在这位素来享有盛名的大才子眼前显摆自己大作的机会?
“慕世子请留步!某昨日新作一篇骈文,想请父皇鉴赏一番,世子可有兴趣一道?”
慕云深抬首望向慵懒坐姿的皇帝。
“殊觅留下吧,与朕一同看看。”
皇帝一个眼色,一旁立着的内侍随即接过卷轴,朗声读了起来。
这篇骈文洋洋洒洒近千文,也确实是虞源有史以来水平最高的作品,因此即便内侍朗读的声音平平无甚起伏,依然足以打动听者之心。
“……渺渺兮严阵无尽,汤汤兮豪气干云……”
慕云深一直是一副静立垂首认真听的模样,实则在一边摩挲着袖口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皇帝的反应。
皇帝早已不复那慵懒模样,以手支颐,目光锐利地盯着内侍手上的那卷轴。慕云深暗道不好,却依然云淡风轻地等待内侍念完。
文章读毕,御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虞源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等待着自己父皇与慕云深的评价。皇帝缓缓地把撑着一边脸的手放下,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面上也是淡淡的,但慕云深知道他心中已经长了根刺。他缓缓道:“殊觅,你以为呢?”
慕云深脸上也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恭谨道:“此作甚妙,臣似是通过这气势恢宏之文字,在字里行间体会到镇国将军将陛下的军队训练得足以组成我大荣的铜墙铁壁!”
要拔出那根猜忌的刺,就必须让饶嘉善站在“为君而练兵”的立场,同时强调这支军队本来就是属于皇帝的,这样军队的强大只能被推断为是饶嘉善的忠心;再委婉提醒这支军队的作用和重要性,只是不知道能让局面缓和多少了。
皇帝没接话。虞源被慕云深夸赞,心中自是喜气洋洋,话冲口便出:“是啊父皇,昨日那些将士们还因儿臣到场比平日训练更刻苦了呢!”
慕云深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这个蠢货终于干了件好事。
“陛下不若择日也前往练兵场一观?想必若是陛下亲自前往,将士们会更加豪气干云。”
皇帝朝慕云深立的方向看了眼,似是要看出他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心。
慕云深依旧垂首恭谨地站着,姿势不变,神色不变。皇帝终于慢慢坐直了身子,对上虞源满含期待和欣喜的双眸,淡淡回了句:“源儿此文倒是作得不错。”
顿了一顿,他加上了一句:“左右今日无事,便今日前往演兵场一观吧。”越快越能打饶嘉善一个措手不及。他又看了眼慕云深,“沂州堤坝监修一事,殊觅尽快去办。”
“是,臣最迟明日便动身。”
慕云深从御书房缓步而出,待到确认四下无人,才轻唤:“瑾言。”
一道黑影忽地从天而落,单膝跪地:“在。”
“传信给镇国将军,就说陛下马上要到演兵场了。”
早已在演兵场守着的饶嘉善自是通过自己的暗线清楚地了解到御书房适才发生的那一幕,他正着手调整今日演兵安排、做好迎接圣驾的准备时,又有人上前给他递了份来自慕云深的消息,内容与他刚刚从自己线人那儿获得的差不离。
饶嘉善在感觉到抢时间、自己后手的周旋暂有望时,也充满了对慕云深突然出手相助的不解。毕竟,两人在除了偶尔在朝上相见,并无私下交流的机会。
他当然想不到慕云深是一直将他视为未来的岳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