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深第二日就决定返回平昌刺史府。
饶如卿有些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个猜测——他说的、在上清郡没办完的事,不会就是指昨晚……?
瞪了一夜床顶的饶如卿,眼下难得地出现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而此刻顶着两团黑眼圈的这张脸,忽然就红了个彻底。
不行,不能想,一想就要死了。
可是此时她的脑海中仿佛分出了两个超高清大屏,一个循环播放着昨晚月下竹林前的幕幕,另一个循环播放着她对左楚白信誓旦旦、义正辞严的保证:“要我进宫,那不可能,绝不可能。”
在这两个屏幕互不干扰、各自播放得欢快,快将饶如卿折腾得精神衰弱之时,她忽然瞥到了熟悉的绀色锦袍袍角。
饶如卿“蹭”地蹦了起来,转瞬间人就没了影,空中只回荡着她紧张到有些结巴的声音:“我我我我要一个人坐一辆车!”
慕云深只捕捉到从他面前一闪而逝的浅青色身影,听见她的话,他没有丝毫恼意,反而是转向她消失的方向,笑出了声。
“这回再备一辆马车。”
一个人占据了一整辆宽敞的马车,饶如卿又能摆她的“大”字了。
脑海中的屏幕倒是消停了,但饶如卿还是十分锲而不舍地瞪着马车顶。
瞪了会儿,她终于累了。困意席卷而来,她在马车缓缓地、平稳向前行进的单调车轮声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平昌与上清本就相隔不远,车队行进得不算慢,早晨出发,夜幕降临时便也到了。
慕云深撩开帘子下车,看见左楚白早已在前头不远处候着,而后面那辆载着饶如卿的马车旁……空澄在外头轻轻叫着“四娘”,里头却没有丝毫动静。
慕云深举步朝饶如卿的马车走去。
空澄看着他走近,稍微避开了些,看着慕云深撩开了马车帘。
饶如卿在马车里头,蜷成一小团,缩在角落里,睡得昏天黑地。
空澄也看见了,正想上前将饶如卿拍醒,却被慕云深止住。他弯着腰,以一个最不会惊扰她的方式,将饶如卿从角落中抱进了自己怀里,让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前,同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周围的人都不要吵醒她。
于是这周围的几十人便屏气吞声,自动让出一条道,让慕云深抱着饶如卿一路朝她的院子走去。
左楚白在慕云深的背影后头,悄悄地比了个大拇指。
将饶如卿安顿下来,看着她安详又平静的睡颜,还有脸上突兀多出的两个、已经淡去了些的黑眼圈,慕云深的指尖划过她的眼底,又拨开她粘在脸上的一绺碎发,俯身在她的眼角吻了吻。
没醒。或许是潜意识知道自己在慕云深身旁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她睡得无比安心。
慕云深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忽然失笑。看着天色也是吃晚膳的时分了,他沉吟了片刻,摸出一枚银针,在她的指尖上摩挲了一下,轻却准地扎了进去。
殷红的鲜血涌出。
慕云深低下头,确认了血色没有问题,便掏出帕子给她将血珠拭去。或许是因吃痛,饶如卿的睫毛微颤,似是有要醒的征兆。
慕云深想了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捏着她的指尖,等待她醒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