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乙看得真切,她知道白恒从来不是随意流入感情博同情的人,所以她假装没有瞧见这男人眼中的红血丝。
“你猜,我与你家人说了什么?”安乙故意转换话题,让男人显得没那么尴尬,果不其然,男人无意间抬起头,眼角的泪痕也已然干涸。
灰色眸子本就清冷,如今在安乙看来,却是饱含了感情,比火焰还要炙热。
白恒并未说话,安乙却嬉笑出声,“我同他们讲,如果你愿意和我分手,这一千块钱便是分手费,如果你不愿意,那这些钱就是咱们孩子的奶粉钱。”
玻璃舱内的温度越来越暖和,安乙拉开外面的棉袄,笑颜满满地瞧着正低头思考的男人。
“我就晓得你不会的,不过……”白恒一双眸子一瞬不瞬地看向安乙,面上有些迟疑。
安乙见白恒迟迟不语,才发出疑问的“嗯?”,话音刚落,白恒又开始嗫嚅起来,那声音藏在喉咙里,仿佛只有他一人能听到。
“假如……”
“假如什么?”安乙听得不算真切,她估摸着循循善诱,迄今为止,最怕的就是欲言又止却吊足胃口的问题。
“孩子遗传了我的缺陷,你会嫌弃我们么?”白恒虽然说的轻巧,表情也是轻松自如,但藏在袖子下的手早已经握成了拳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这玻璃舱内太过暖还是心下太过紧张。
安乙没有说话,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来没思考过。
总以为理所当然,孩子会是健康的,至少在感官上没有任何问题。
却忽略了白恒曾经眼盲过,遗传基因本身就是玄乎的东西。
听不到安乙肯定的回答,白恒的内心越发紧张,连假装轻松的表情都开始崩塌,“不然,我们先不要孩子?或者,我们离婚吧,只要你幸福就好。”
幸福,幸福不就是与自己所爱,所想所念的人在一起么?
安乙抬头看向白恒,唇齿开阖,清雅的声音再次脱口而出,“你愿意和我离婚么?”
“不愿意。”白恒根本没有思考,安乙问题一出,他便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随即羞得耳尖泛红。
“既然不愿意,又为什么要让我离婚呢?与我而言,幸福就是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生一个孩子,养一条小犬,喂一只小猫,偶尔因为家庭琐事拌拌嘴,却从来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觉悟。”
“白恒,在你说不分手的时候我安乙就认定了你,除非你有第二个,自然,如果真到那时候,我不会让你好过,我记仇,报复心也强。”安乙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断断续续的,但表情格外凝重。
医院里头暖气重重,而外面却是寒风呼啸,刺骨异常。
白恒与安乙一同走到公寓门口但并未进入家门,他口袋里揉捏成卷的人民币就如同那烫手的山芋,膈应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