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华、张绪金、熊礼法三人是从吴家老宅的大门进去的,然而偌大的堂前并没有一盏路灯,只从亮着灯的房间窗户上、以及后屋的厨房射来依稀的光芒,却还好能借此看得清路。
一进门,见二哥的卧室没有亮灯,吴文华就领着张绪金和熊礼法直接往后屋厨房走去。
他正准备叫喊“二哥”,却传来二哥和二嫂吵嚷的声音,他慌忙收住嘴,非常尴尬地愣在过道的小门里,一时进退两难。
张绪金也觉得很尴尬,却是个识趣的人,立即推脱说:“要不下次再来,我屋里孩子没人看管,得先回去。”
吴文华轻声道:“也好,不急于这一日。”
熊礼法则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笑呵呵地说:“我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还准备戏下,那我就去新街走下。”
吴文华点头,双手像是推赶似的,催着两位好友赶紧出大门。
走过堂前的天井边缘时,恰巧从左边铺面房里走出一个妇人,吴文华定睛瞧去,原是大嫂白玲。
白玲也瞧见了吴文华等人,忙问:“阿华过来有事?”
吴文华灵机一动,改口说:“嗯,找大哥谈点事。”
“哦,”白玲随口应道,“你大哥在屋里呢。”
说完她便朝后屋的厨房走去,没多久,从厨房传来了碗碟砸地的脆响。
张绪金和熊礼法两人赶紧挤出大门,吴文华则硬着头皮朝大哥吴文中的房间走去,房门轻掩,里面传来收音机悦耳的声音。
吴文华敲了敲门,一边喊道:“大哥,我是阿华。”
“阿华?找我有事?”吴文中此刻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随着收音机里的歌声哼唱着“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天里”。
吴文华没等吴文中开口说“进来”,就推门进了屋,这才发现除了吴文中,两个侄子正三心二意地在一张方桌子上写作业。
那两个侄子一个叫吴明辉,今年十岁,一个叫吴明煌,今年七岁,两人见吴文华进屋,齐声喊了一句:“三叔。”
“嗯,你们俩都很懂事。”吴文华夸赞道。
吴文中微微张开双眼,脸上露出略显扫兴的神情,开口说的却是:“恭喜你,总算有了崽!”
吴文中整个白天都没去看望过他新出生的侄子,对此吴文华是很清楚的,个中缘由不必细说,不必深究,此刻听到大哥的祝福,倒也感到欣慰,毕竟血浓于水。
只听吴文华感谢道:“多谢大哥,大嫂今天还特意送去一些新衣裳,正好用得上。”
吴文中轻笑道:“什么新衣裳?都是这两个兔崽子留下来的。”
“也是一份人情嘛。”吴文华也笑道,只是他的笑明显很不自然,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
吴文中顺手拿来一包红塔山,抽出一根递给吴文华道:“你来不是专门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吴文华接过烟,也学着张绪金的模样,将烟管凑在鼻孔闻了闻,味道似乎真好一些,却又说不上来好在哪儿。
但是谁都知道,红塔山比红梅高一个档次。
因此,大哥这红塔山一出手,他带来的红梅就不好再掏出来献丑了。
吴文中开玩笑道:“怎么?你现在还能闻出烟的真假?”
“哪里?”吴文华老实地说,“就是没吃过,闻闻这烟的味道。”
“不可能吧,三叔没散过根把给你?”吴文中质疑声刚出,紧忙接了一句,“放心,你大哥哪会抽假烟?”
“放心。”吴文华忙掏出火柴来给吴文中点上,随即又划了根火柴,点燃了自己嘴里的烟。
吴文中慵懒地吞吐着烟雾,眼睛却紧紧盯着吴文华蓝色旧中山装上的胸口口袋不放,那儿鼓鼓地放着一包红梅。
吴文华似乎被这犀利的眼光给看慌了,用猛力的吸烟来掩盖自己不安的情绪。
吴文中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他指着那个鼓鼓的口袋说:“是什么烟?拿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