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并不是他睡习惯了的那种病房里窄小压抑的床铺,相反,枕头松软,床面宽敞,洁白的床单带着种冷冽清爽的气息,阳光穿过轻飘飘的纱帘照射到他身上,略微缓解了些腰酸腿疼的难受。
“哇,”央禧半是夸张地弯起眼睛,“昨晚你让我睡上你的床了?”
谢恩对着落地镜系好领带:“嗯。”
“为什么?”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谢恩可以从镜子里看到他翘起的双腿,以及膝盖上带着些暧昧色彩的青痕。
“心疼我?”见谢恩不语,他笑眯眯地得寸进尺道,“那你昨晚为什么那么狠,弄得我今天都走不了路诶。”
“我会让人把东西送进来,”谢恩装上袖扣,“你的药带了吗?”
“没有,在病房里。”
“我知道了。”
谢恩准备推门出去,就在这个时候,央禧叫住了他:“院长...”
“干什么?”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他的下巴垫在枕头上,含笑道。
谢恩深黑色的瞳孔里一片平静:“我是医生。”
“医生也要吃饭啦,”央禧坦坦荡荡地看进他的眼睛,停顿片刻,旋即道,“我继父是个很讨人厌的老男人,是不是?”
“他很大方。”
“马上就不会了。”
谢恩淡淡问:“你想说什么?”
央禧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本来想翻身,却不小心摩擦到了膝盖,疼得他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意思是...”他试探地抬起眼皮,“跟我合作吧,院长。”
见谢恩没什么表示,他继续道:“如果我离开这里的话,继承权就会回到我手上,到时候,我可以给你比他多得多的东西,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谢恩半响没有回答,他的瞳孔很黑,像浓稠到化不开的黑夜,里面盈满了控制和强势的意味,看得央禧下意识地有些恐惧,手心冒汗,心脏微微加速,然后便听到他说:“前提是你能离开。”
“只要你同意——”
“你的病并没有好,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谢恩平静地说,“还有,出去之后离克劳斯远点。”
央禧气不过,朝他比了个中指。
早餐是在床上解决的,到了中午,浑身的酸疼感稍有些好转,于是他下楼到礼堂去吃饭。礼堂不远处正传来些骚动,几个护士抓着不断挣扎的病人,正在把花花绿绿的药丸往他紧紧闭着的嘴巴里塞,动作粗暴,像在对待畜生,因为恐惧他尿到了自己身上,于是护士又一脸恶心地拧开水龙头,拎着水枪,让寒冷的水压冲刷上他的身体。
“真是粗鲁。”克劳斯在他身边感叹,他穿着有些短的浅白色护工服,还是一贯笑眯眯的英俊模样。
央禧默默收回视线:“...嗯。”
中餐是碗烂成泥的土豆糊,还有根黑斑泛滥的香蕉。央禧拿着香蕉看了良久,忽然感觉有个人坐到他身前,结巴道:“你...你好。”
他抬起眉毛:“你是...?”
“查理。”
“哦哦是你啊,”其实央禧根本没记起来他是谁,却还是弯起眼睛说,“中午好。”
查理有些尴尬地点了下头:“中午好。”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半响查理向四周看了眼,压低声音道:“你说,你在这里呆了很久?”
“还好吧。”
“你知道...”查理有些犹豫,“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央禧忽然记起来他是谁了,那个有妄想症的新人。
见央禧的神情并不相信他,查理补充道:“昨天晚上,我半夜睡不着觉。”
“哦,少想七想八就可以睡着了。”
“不是这样。”
“那是?”
“我的房间正对着后花园,晚上的时候灯坏了,看不清什么事,”查理说得格外的认真,像是在和他研讨什么难题,“但我注意到,有个东西在树下看着我。”
“什么东西?”
“很难描述,就黑乎乎的一团,身上还有蠕动的触手,特别细,挤在一起,像生了虫子的香蕉一样,我当时头皮就麻得快要吐了,”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盯着央禧,耳朵尖有些红。
“虽然我认不出那是什么......但我知道,不管那是什么东西,绝对不是人。”
央禧默默放下了香蕉,跟克劳斯打了个手势:“克劳斯,这里有个人...应该早上忘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