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晴晴,今日很是怪异,她直勾勾看着华南生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眼珠子转也不转,眼睛眨都不眨。她有条不紊、不慌不忙地一字一句地念着,一个字一个字,从不漏掉了哪个词。这可是华南生亲笔写的休书,不是吗?不得好好念给他听,好感激他放了自己一马吗?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和韵之态。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够了!我让你停下来!”随着方晴晴越往后说,华南生的脸色已是从发青变成了苍白,现在他浑身青筋暴起,即便是隔着几片破烂的衣衫,依旧能够感受到他的愤怒,好似一触即发。
方晴晴此刻最喜欢看到他发怒的样子。这是她之前想了好久都没有实现的。那时候,她总是时不时故意惹他生气,好让自己看看华南生真的生气了是个什么样子。可惜,华南生实在太疼爱她,舍不得生气惹她不开心,即使是她再刁蛮再任性,他也不会真生气在她面前。她还记得,当时他说笑,说自己如果真的哪一天生了气,绝对会让自己都吓一跳的。
果真,方晴晴就被他真的吓了一跳。只是,现在,方晴晴终于看到了华南生生气起来的样子,可这次却是物是人非,他们早已没了关系,或者说,从这一刻开始,真正的,没了关系。
方晴晴的声音微颤了一下,但是没有停下来,只是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仔细念着,那声音听得华南生毛骨悚然。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谨、立、此、书!华、姓、南、生!”
终于将这休书念完了,方晴晴好似完成了一件此生很重要的事情。刚一念完,她的心深深喘了一口气,长叹了一声。
她再次提起了精神,笑着看着华南生:“真是要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未雨绸缪,我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华南生不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封休书。
这休书原本是他在大牢中写的,他知道自己会卷入到党争之中,他自己前途未卜,他不敢给方晴晴希望。而等他将这则休书写好后,他却又被忽然间放了出来,他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庆幸自己没将这封信交出去。
他以为自己会找到心心念着的妻子,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可是等他再次出来,却又被放进了大牢。而这次抓他的人,就是那个他惦记着难以释怀的娇妻。
现在,这位娇妻,哦,不,是前妻。他,华南生,竟成了他前妻的阶下囚!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和韵之态。解冤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耳边环绕的声音渐渐地远去,华南生这才缓缓抬起了头,凝视着那极美极长的裙摆,看着那位曾经最熟识的枕边人一步步登上了越来越高的台阶。
石阶上,那一步步都散发着倾国之气息的美人,心中早已没了念想,像极了灰飞烟灭的行尸走肉,只剩下了一躯诱人的皮囊。
不行!她还要振作起来,下一秒,她还要去打一场更漂亮的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