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人在做,天在看,苍天若是无眼,我即便……化成……厉鬼也不会……不会放过你们这群恶贼——”
“呸,死了,真他娘的扫兴!”
“我就说要把她的嘴堵上,你偏要亲她的嘴儿,现在好了,咬舌自尽了吧。”
“啧啧啧……没想到这嫩蹄子还是个贞洁烈妇,还真是可惜了……”
“王老二你这龟孙子,我今日可是费了好一些功夫才弄来这么一个标致的小美人,这还没轮到我就被你给弄死了……”
“嘘——大哥你快……快看,那边似乎又来了一个美人儿,可比这刘寡妇标致多了,天……天仙一样儿美……”
画心正一路踢踏着河边的鹅软石子,暗自嗟叹这一万年人间的沧海桑田之变。如今这天下,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一方天地,君隐说他在玥城,可哪里是玥城?她压根就没听说过……
意识到自己迷路了,画心正犹豫着要不要拉下老脸找个地仙或者山神不耻下问一番,替她老人家指点指点迷津,却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吵闹之声,紧接着便看到湖边的巨石后走出四五个彪形大汉,正凶神恶煞般向她逼近了过来。
看着那群人一脸络腮胡子,赤裸着的上身,一身横肉,画心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思量着,还真是天地造化,无奇不有,丑是丑了点,虽倒胃口,问一下路大概还是可以的吧?
这些大汉以为眼前娇滴滴的小美人儿见了他们一定会立即吓得落荒而逃,并惊慌失措地大喊“救命”,最后再“嘤嘤”哭着向他们求饶,他们已做好了围猎的准备,却发现画心只是盈盈立在原地,半笑半审视,毫无惧意,一派从容。
“各位可知玥城怎么去?”画心舒眉一笑,笑靥如春波潋滟,目色澹澹,勾魂摄魄,如深潭般令那几人沉溺其间,不可自拔。
那几个草莽大汉,何曾见过画心此等绝色,一时心花怒放,只觉得今日真是赚大发了,这样的美人,只要能与之风流一度,即便赔上性命,那也算是值了。
“小娘子这是要去玥城?玥城可是不近,三言两语也是说不清,不如……”
当头的一名大汉方一开口便露出一口黄牙,画心瞧着一阵反胃,难掩一脸嫌弃,问,“如何?”
“不如小娘子先陪哥几个痛快痛快,哥们玩开心了,自然就送小娘子过去了……”
这几个粗糙汉子只当画心是一介弱质女流,仿佛已经成了他们唾手可得猎物,狞笑着缓缓分散开,由四周包围着向画心逐渐逼近。
“哦?那你们想怎么个痛快法?”
画心瞧出这些人心术不正,目光狠狠一抡,勾唇一声冷笑,身如闪电般捋过笑得最显淫丿荡的壮汉,手指迅疾掠过他的四肢,只听得骨节“嘎吱嘎吱”断裂的声响,以及那壮汉惨绝人寰般的尖叫。
处理完一切,画心嫌弃地将壮汉随手抛了出去,见那壮汉如断线的纸鸢般一头扎进碧青青的湖水里,一身狼狈,壮汉被断了四肢,动弹不得,画心却笑得眉眼弯弯道,“小娘子我还是头一次伺候,有些手生,不知够不够痛?够不够快?”
随即,画心抬头,笑意婉转又讽刺,目光怜悯又睥睨,轻轻扫过其他四名壮汉,漫不经心地缓缓吐道,“你们谁还想来痛快痛快?”
那般诡异的身手,那般狂放的笑声,那般慵懒的身姿,那般睥睨的眼神,令那些图谋不轨的壮汉胆战心惊后悔不迭,狞笑变成恐慌,逼近变为惶退。
湖边青苔湿滑,遍地皆是嶙峋的乱石,慌乱的壮汉们步履踉跄,几欲瘫软,跪地求饶。
画心冷冷一笑,方欲随意抓走一个替她带路,却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寻着血腥味看过去,只见林立的巨石后露出几片残破的衣袂以及一截雪色的玉腿,不由拔腿上前,走到巨石后一探究竟。
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舌根尽断,死不瞑目。浑身衣不蔽体,或青或紫,身下一片淫丿靡,一看便知死前受尽了凌辱。
“自作孽,不可活!”
画心银牙一咬,气运周身,墨发飞扬,红袖一挥,一股透着怒意的真气呼啸着从她掌间席卷而去,那五人又是一阵哀嚎惨叫,皆捂着下身瑟缩成一团。显而易见,是被画心一怒之下全部阉了,此后再不能行欺男霸女之事。
“还不快滚!”画心冷冷一声厉叱,“还等着本尊替你们收尸不成!”
待那五人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爬走时,画心仰天长笑,笑声悲怆又自嘲,这就是她曾以命相守的苍生万民?
肮脏,丑陋,龌龊,连杀他们,都令她觉得脏了手。
“出来!”画心笑意一收,怒极跺地。
不多时,一阵白烟平地而起,烟雾散尽,地上规规矩矩跪着一白发须眉的小老头儿。
山有山神,地有地仙,这小老头儿便是这一方水土的地仙,地仙品级不高,甚少有上得九天的机会,虽未见过神女尊驾,却也听说过她老人家脾气不大好……
各路神仙见了都要绕着走,生怕触了她老人家的霉头,听说她老人家数万年足不出户,一万年前出来一下,就屠了半片天地,今日……怎么屈尊来此了?
难道又要大开杀戒不成?
地仙小老儿吓得战战兢兢,跪在那儿忍不住地哆哆嗦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这位面色不善的神女给“咔嚓”了。
“本尊难得来此一游,小老儿你就是这般恭迎本尊的?”画心冷呵,语中满是讽刺。
地仙垂首喋喋叫苦,他哪知道她老人家今日会大驾光临,方才他正小憩,被她老人家一脚跺醒,匆匆忙忙显了形,并不知发生了何事,立即晕晕乎乎地请罪道:
“小仙不知尊驾亲临,未曾及时迎驾,还求神女宽恕。”
“穷山恶水,泼妇刁民!”画心薄唇一张,轻轻吐了八个字出来。
地仙不由一阵汗颜……
世间本就多疾苦,苍生几人能幸免?
“不知神女来此有何贵干?可有需要使唤小仙的地方?”地仙知道这位神女十分懒散,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画心自然不能说她老人家迷路迷到这了,轻声咳了咳,才道,“听说玥城的苍梧山风光不错,本尊闲来无聊,打算去赏玩赏玩,无意之间,路过此地。”
地仙瞧着画心,沉默半晌,终于鼓起勇气一脸狐疑道,“神女莫不是又在拿小仙寻开心,神女所居的画情谷便是在玥城,距苍梧山不过千里之遥,小仙这可是极北之地的青城了,神女怎会顺路……”
画心见撒谎撒破了,不脸红也不慌张,背手一立,缓缓笑道,“天地之大,本神女想去哪去哪,还需你管不成!”
地仙立即俯首伏地,连声道,“小仙不敢。”
画心既已打探到了苍梧山的位置,不欲在此逗留,朝着地仙冷冷吩咐道,“将那枉死的女子好好葬了,下次再让本尊瞧见此等恶行,唯你是问!”
“是。”地仙连声应道,心中却在叹息,人心向来如此,世间百态,又岂是他一小小地仙所能改变的?
“修仙不易,且修且珍惜。”
清清冽冽的声音方落,地仙小老儿只感觉一阵香风袭面,再抬头时,神女尊驾已杳无踪迹,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叹息一声,随手捏了个诀,将那惨死的村妇草草埋了,又缩回地下补觉去了。
不远处的山崖上,迎着山风,一双清冷却温润的眸子缓缓睁开,幽深无垠,猎猎山风吹得他雪色的僧袍乱舞飞扬,似乎有什么召唤着他前来,是方才那个红衣女子么?
和光同尘来的路上忽见灵草妙药,采完药草再匆匆赶来,却只见到那女子转身离去的一个背影……
他没看清她的容貌,却看见那红衣的袖口上金丝绣满了山水迤逦,裙角间珠光点缀着花枝横斜,要何等的气韵,才能身披江山如画,脚踏天地风华……
“阿弥陀佛——”和光同尘捻着佛珠,静了静心,笑意温和。世间万物,皆有缘法,不得强求,也不得强拒,若真是她,他们自会再次相见。
其实,画心会不远万里来到青城,本也是随心而至。她心里没有玥城,也没有苍梧山,只有战神君逸。
心中若是有爱,爱便是最好的指引。
若不是君隐特地安排了这一场丑陋又拙劣的杀戮游戏,故意激怒了画心,令画心厌弃这里,不愿久留;又故意用仙芝灵草耽搁了和光同尘,这两个皆随心而走,由爱为引的人,本该在此相见,重续前缘。
经年之后,他们才知,这是他们最初的错过……
一个晚来一步,一个早走一步。
一步的错过,酿成一生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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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城。
烟云缭绕,万物灵长,城内有一座神山,曰月神山,传说是修行的圣地。
这个城内,大都是修行之人,除了月神山,较为出名的,还有苍梧山和梦尘山。
月神山自万年前那场杀戮过后,一直有神兽驻守,神兽本是战神君逸的坐骑,自君逸战神不知所终之后,便一直住在了月神山,此神兽,性猛烈,因此方圆百里鲜有人烟。
苍梧山上有一个无双阁,阁主月行云,月行云亦是玥城的城主,是无双阁历代里年纪最轻修为最高的阁主,深居简出,潜心修行,不问世事,阁中事物皆由其妹月琉烟打理。
相传无双阁的门槛极高,能入阁者,若不是身份尊贵,则必定是修为极高。
这日风光极好,晴空万里,苍梧山的山门下站着两位女子,一位着粉色衣裙,看着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天真烂漫,一张圆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另一位朱红烟裙的女子,轻纱遮面,一双眼灿若桃花摄人心魂,身材颀长,看似弱风拂柳,却又说不出的清冷出尘,。
“姐姐,你不知道山下百味斋的蟹黄包,黄多皮薄,入口即化......”
“姐姐,还有醉和轩的酒心梅酥,芳韵香醇,甜酥软濡......”
“姐姐,琼珍阁的燕鲍翅......”
“......”
画心看向身侧一直聒噪不休的粉衫女子,无奈抚额,昨日她从青城甫至玥城,便被君隐老狐狸逮了个正着,唠唠叨叨,一阵耳提面命。
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些天规法条,这个做不得,那个碰不得,杀人犯错无可厚非,就连救人都是犯规,什么求仙问道便要不问红尘事,事事置身事外,样样袖手旁观,连苍生疾苦都要熟视无睹,那满天神佛不都成了摆设!
条条框框的束缚只听得画心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她要翻了这天,覆了这地,改一改这些陈烂无理的天规法条!
末了,君隐怕她人手不够,还大发善心地硬塞给她一废材上仙作使唤丫头。
画心本是怕被人叫做神女会暴露身份泄漏了天机,是以要求二人以姐妹相称,这小姑娘倒好,随即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了一路,丝毫都不见外的。
粉衫女子就是先前画心威胁君隐要烤了下酒吃的忘尘殿里那只小云雀。因喜欢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方设法偷看君隐洗澡,被抓数次后,而被君隐放逐到了人间,还美其名曰,让她去好好体验人生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