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报纸送到!”
邮差一吆喝,院内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穿着白衣,急急忙忙跑去门口。
因为秦太太特地嘱咐,不得在门匾上挂黑纱,她只得等外头的脚步远到听不见才轻声开门。
报纸卷得很讲究,塞在朱红大门旁边的木箱,取出来展开,四角依旧平整。
这个丫鬟乖巧伶俐,深得女主人欢喜。在闲暇之余也跟着太太学了不少文字。她一眼就瞄到了报头上赫然印着的一行大标题:
“临危受命,扫清乌烟瘴气”。
报纸大肆宣扬秦局长“畏罪自杀”,死前向上级坦白所犯的诸多罪状。新任局长又是如何英明神武,整治风气。
丫鬟的眼泪唰唰流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报纸藏了,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靴子响。
“少爷.您怎么跟着出来了?”
“给我看看。”秦锋伸了手,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递上。
前方迎面匆匆跑来的一个黑影。
“秦先生,留步!”
“太太说了,公子只管去.”
待秦锋回到客厅,母亲仰面躺在沙发上,嘴角触目惊心地溢出一线黑色的血。
报纸在他的掌心裂开,抛在了院中覆盖了积雪的石板上,很快就粘住了。
“别开枪,”那男人为难地求道,“我没坏心,只想请你去见见我妹妹”
秦锋终于听懂了:来的人是丁浣的哥哥。
丫鬟求着,双膝发抖。
谁知第一回碰上丁家的人,脱口而出的就是和死亡有关的坏消息。
秦锋拎着箱子跟在他身后,眼睛被风吹得发涩。
秦锋一再坚持,她只肯收了两张钞票,抹着眼泪往自己住的一处小房去了。
母亲应该早就知晓了父亲身亡的实情,并做好了安排。只等着自己回家,陪她走完最后一程而已
他怔怔地抱起沉甸甸的箱子,步履蹒跚地往门口走。
他的脑子费劲地转着,唯一说过话还有哥哥的,就只有何诗安了。
“何小姐要找的人不是我.”
路人手里举着一柄黑色的洋伞,落满了雪。
沙发边有一只擦得发亮的黑色大皮箱。上面摆了一张火车票和一张船票。
哪怕滚烫的眼泪一股股流在母亲逐渐变得冰冷僵硬的脸上,手上,他也知道,亲人再也不会活了。
“在哪家医院?我跟你去就是了!”
本想着与她一别两宽,各自过活。
风吹落了院中枫树的叶子,铺了一地的殷红。
秦太太的眼睛半睁着。地毯上落着一只精巧的古瓷杯子。杯中的药液已经被擦去,留下了浓烈的药草气息。
失去了双亲,爱犬贝贝也死了。
所谓的小诊所,藏在曲曲折折的一个小胡同里。一眼看去,和普通的民房没有区别。
少女捂住嘴低声哭泣起来。她朝着他拜了拜,又对着客厅磕了三个头。
“猴年马月的事了。”
“妈妈--”
不知不觉念出了声,面前这人的脸色更灰暗了。
秦锋停住,从衣袋里摸出钱夹。
浓烈的消毒水熏得他连连打喷嚏。
寒风里,大路边。秦锋身心俱痛。提着箱子,挺拔的身影渐渐地佝偻。
面前的人说着说着就扑通跪下。双手深深插在雪里,哽咽起来。
在秦宅干了大半辈子的管家擦着眼泪从旁边的房间出来,
“可以,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