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我已自如出入宫城几番,怎不知这规矩。”金赟疑惑。
“今个儿是十五,又比平日严苛上数倍,大人还是待五更天再走吧。”
金赟双颊一红,“那我住哪里?”
叶瑟灵机一动,主意上了心头,“每隔半时辰,冷宫侍卫都会来巡上一回。大人出现在屋里,自然不妥”,说着掀开床褥,露出木质床板,大人就睡在这床板上,我用被褥帮你盖上,藏好了。
金赟望了望那潮湿脏冷的床板,慌道:“大冬天,这床板透冷吧?况且木材都起茬子了,看着便扎人。”
叶瑟忍笑,一本正经道:“大侠还能怕这点皮肉之苦?若大人怕了,那便算了,你就在屋里待着,等上面治我的罪吧。”
“好吧”,金赟努了努嘴,躺到床板上。
此时,叶瑟已唤玉怜同自己搬来玉怜的床板,压在金赟身上,然后铺上被褥,自己同玉怜爬上床,躺下睡了。
金赟身下一潮湿木板,扎得脖颈生痒,身上又顶着另一只潮湿床板,床板上又负了两个人的体重,忙叫苦不迭:“娘娘可以同这位姑娘去另一张床挤挤,何必非压着在下。”
叶瑟躺在床板之上,抚着剧痛的小腹,悠然道:“大人,这样才万无一失嘛。”
为给他的教训再深刻些,她频频翻身。每翻一次身,金赟都感受到一股碾压之力,低声嘱道:“娘娘,可安生些吧。”她又来回翻了几十次身,终于听不到床板之下那人的声音。
玉怜本已睡了,忽而本能似地坐起身,“娘娘,那杀手可不是死了?”
叶瑟这才怕了,轻轻下床,又将玉怜搀下,挪开床板。颤抖着伸手去探金赟鼻息。但见他鼻息沉稳,不一会竟起了微鼾。她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了。可金赟脸上与颈上,凡无衣物遮挡之处,均布无数血点,定是被床板上的木茬所伤。她一面觉得解气,一面又不忍,觉自己玩得有些大了。于是,去寻药酒为他消毒。只轻轻一点,金赟便翻了个身。她忙收手,见他眼圈下泛着紫光,想是几天几夜都不曾安睡。可别再涂药,将他吵醒了。
他沉睡中的面容卸了所有杀气,眉眼深邃,鼻影深深,没准原本也是一位玉面公子。上次听他故事,比皇上还要少上三岁呢,今年不过刚满三十岁。可满脸杂乱胡茬、一脸新伤旧痕,皆在诉说他半生坎坷。她忽而心底一痛,忆起自己颠沛流离,被饥饿和伤痛包裹的童年。其实,他们才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同样被命运忘在脑后的可怜虫。实没必要相互为难。于是,取了被褥为他盖上,自己同玉怜去另一张床睡了。
听到更锣声,她忙起身摇醒金赟,“金大哥,快走吧,已四更了。待五更,全城戒备森严,跑不掉了。”
金赟懒懒起身,“你不是说二更最严么?”
叶瑟默而不答。金赟笑言:“我就知,你不出这口气,不会放我走的。”
“你知道?”叶瑟扫兴问。
“本就是我不对,这样罚我已算轻了”,金赟关切问:“你腹伤可好些了?”
叶瑟觉腹部已不那么痛了,可嘴上却不饶人,“痛死了,活不成了,再碾上你千万遍也不解疼。”
金赟开怀大笑,玉怜忙求:“哎哟,您可快走吧。这狼笑,不将人引来才怪呢。”
叶瑟惊问:“你也会笑?”
金赟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所为,“以前确实不会”,说着红了脸,“因为你,以后会了。你教会我的,可不止这一件。就像我从前在外,无一宿安寝,是你教会我信任。今夜可是我自十岁之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叶瑟见他一席话颇为动情,忙撇清:“这是你自己的成长,我只会恶作剧罢了。千万别谢我。”
“偏要谢”,金赟执言,说着将剑递到她手中,“这柄剑,自我十三岁便随了我。乃千年古铜所铸,送你了,留着防身。”
“习武之人,寻到一把顺手的剑,实在不易。”她亦习过武,深谙剑客与剑之间的缘分。
“投机之人更难寻”,金赟执意将剑塞入她手中,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