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瑟偷偷换了便装,赶到后城门通乱葬岗的城墙。这里守卫较弱,她寻来数桩树根堆垒,借力跃了出去。根据云裳约摸的时段与处所,来到群芳阁,花银钱打听了几位姑娘,知道近来确有这样一位客官到访。
她行至一位名唤春兰的姑娘房外,用力叩门。无人应答,她便取下簪子,从门缝开始凿门,又抄起门旁座椅开始砸门。大声大响引来老鸨和家丁,纷纷拦截她。她递了一大锭银子,老鸨转而叩门,“春兰,你先开门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楼阁被砸吧?”
这时,一位模样甚俏、衣着轻佻的姑娘开了门。叶瑟怒气冲冲走进,果然见永璜悠然坐在茶几饮茶。叶瑟见此场景,本来想同他讲的话,一句都讲不出,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他脸上。
永璜未起身,只用手抚了抚灼痛的脸颊,忽而笑了,觉得自己与她,终于生成一种联系,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肌肤相亲呢。他看老鸨等人神情,分明误会她是前来捉奸的他的妻。他又笑了,他多希望她是自己的夫人啊。哪怕仅仅是在他人的误会中。他也愿意。
他没有愤怒,没有还手,什么都没有辩解。就那么失魂落魄地守着那一巴掌,整个人如同废了。她看着他这个落魄样子,心里空空地坠着。像年少一个美梦被人摇醒。他毕竟是她整个少女情怀。
“你根本不是在惩罚任何人,你在惩罚你自己,你想惩罚命运。可是比起很多人,命运对你算不得残酷,你却总同它斤斤计较。”叶瑟一滴泪滑落,声音已有些失控。
永璜眼底亦有泪,可他倔强起身,装作云淡风轻,“天下男人都可以来这里,凭什么我不能。”
“因为你不同于那些男人,你有你的骄傲,你有你的原则。你不需要这种虚假的快乐,不过滥情罢了。”叶瑟直视他眼睛苦劝。
“滥情?滥情倒比爱情美好多了。爱情,总是疏忽不定,时而如沐春风,时而拒人千里。爱情的主宰,从来不是自己,而是爱情本身。你所瞧不起的滥情,你可以只取快乐的部分,却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也不需要别人对自己负责。”永璜娓娓而谈,“对不起,我不够坚强。不坚强的人,抵受不住爱情的折磨。他只配滥情。”
“你何必总是贬低自己”,叶瑟急怒交加,又走近几步,“可是,那么多人爱你,旁人都觉你极好,我也觉你极好。”
“你觉我极好?可你仍然选择了别人。那我宁愿你觉得我极坏。”永璜苦笑,“你为什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原谅他?却一次机会都不肯再给我?”
“我不知道”,叶瑟虚弱道,“或许我们当年遇见,是最不合适的时间。但不管如何,事已至此,你我已经不可能,希望我们都能勇敢往前走。”
永璜陷入沉默,叶瑟又恳求道:“回家吧。爱你的人从来不在这里。”
“你陪我走回去,我便回”,永璜忽而脆弱,如同撒娇。
叶瑟点了点头,二人走出群芳阁。凉风拂衣,永璜偷偷望了叶瑟一眼,她在风里乱掉了发丝。若是从前,他可以温柔地帮她绾,可如今,他不能,只能看那柔美的发丝在空中愈舞愈乱,如自己摇晃的心旌。
“平常时节倒好,可一到春天,万目春树,很难不想起你”,永璜又侧脸瞥了她一眼,深情道。
“你再说这样的话,这路,我不陪你走了”,叶瑟微怒。
永璜便回过头,什么也不说,只悠悠踱步向前走。希望步子再慢些,能同她多走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