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笑道:“你那位成大哥功夫了得心思缜密,不用为他担心。跟我到西屋休息吧,明天恐怕还有硬仗。”
葵娘的眼里不见了白昼时候的悲苦和迷茫,甚至褪去了一点青涩无措。明夷看着她这微妙的变化,明白她自此之后,不会再为了负心的男人寻死觅活。真正从少女到女人,并不是身体的变化,而是精神上,多了一种内在的坚强。看的波澜越多,要么被吞没,要么将经历化为心头的城墙,愈加坚韧,这才是女人最大的底气。
两人挤在一张床榻上,明夷怕碰到葵娘的伤口,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葵娘伸手过来拉了她一下:“没关系,姐姐,我伤口一点都不疼。成大哥给我上过药了。”
明夷闻到葵娘手上一种清凉的香气,说不出的熟悉:“什么样的药膏?”
“淡淡的紫色,用上去暖融融的,之后又很清凉。”葵娘回忆着,“一上药,我手上原本火辣辣的疼痛便不见了。现在只有颈后未上药的地方还有些胀痛,并不打紧。姐姐快休息吧。”
明夷“嗯”了声,不再问了。心里却安静不下来,这气味和颜色她记得很清楚,上次就在西屋,她以为是梦,见到床边为她上药的影子,还有留在手臂上的藕荷色药膏与独特的清凉香气。再加上殷妈妈提过,这不像是一般的方子。她心里一凛,心跳快了起来。
如果那时不是梦,难道也是这位来去无踪的高人?哪有那么多武林高手能和她扯上关系,加上同样的药膏,恐怕就是同一人。近来她总觉得黑夜中似有人窥伺,也许并非错觉。
这个人,偷偷为她上药,如神兵天降救了她的朋友,看来绝无恶意。极大可能是那位“交游广阔”的师娘子江湖上的相好。是友非敌就好,她想着,稍稍宽了些心,又惦记起洪奕来,不知她此刻是在春宵一刻还是已经酣睡。
明夷比葵娘醒得更早,一来惦记着去看望洪奕,打听打听她闺房艳闻,二来也得早些把葵娘送过去,该面对的不如早些面对。
葵娘有明夷做靠山,倒是不那么怵了,跟随她赶往行露院,路上又想起周郎将的模样,突然站住了,紧紧拽住明夷的衣袖:“姐姐,我能不能不回去了?”
明夷知道她是担心周郎将秋后算账,安慰道:“你只要一口咬定自己被贼人打晕,什么都不知道。没人有理由难为你。若周郎将要追究簪花的钱,姐姐想尽办法也给你补上。”
明夷也是咬了咬牙,大不了再卖掉几颗宝石,总是人命最重要。
葵娘仍然迟疑着:“要不我躲几天再回去?”
明夷叹了一声:“越早回去你的嫌疑越小。再说,你往哪儿躲?我这儿他们肯定会来找,你出城躲避吗?外面有山贼有猛兽,你吃什么喝什么?况且你能不能出城都是问题。”
明夷说完,狠了狠心,把她的手放开,自顾着往前走。她怕葵娘对她掉泪,怕自己心软做出给人陪葬的事儿。她太明白,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能力搅合到这种事情里。
她自认为了葵娘的事儿已经尽了全力,全凭对这孩子一念怜惜。昨日没能簪到她的花,现在想来却有另一种滋味——对洪奕的负疚感能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