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办,别弄死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幼时牵着老师的手摇摇摆摆地走在水泥地上,到偷偷扒开福利院的围栏,跑到沈家湾村子里的那条小河边乘凉,四月河边的广玉兰会抽芽,花开正盛是五月,再到六月偶有风过,躺在广玉兰树下的她便满身满脸的洁白花瓣,那是一场夏日的雪,她埋身雪中,晨曦的光不刺眼,漏过叶片间的缝隙,斑驳地跳跃在她脸上,双手枕于耳后,不远处是村里的孩子聚在一起钓龙虾,鼻尖是花香萦绕,耳畔是欢声浅笑。
她很久没有梦到这样百般温存的日子了,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她舍不得醒。
左肩一阵酸泛,像在伤口上直接挤上生柠檬汁,睡梦中的沈星宁睫毛颤了颤,睁眼的片刻是一张虚焦的脸,轮廓柔和,头顶仿佛有一圈毛茸茸的光晕,长发披散垂在肩头,瞳孔笔在她眼前聚焦成一个清晰的光点。
沈星宁把身体蜷缩起来,不知是药物还是头痛的后遗症,脑袋里混沌一片,怔神许久,她终于能将前因后果都连成线。
这里是疗养院顶楼的小休息室,落地窗前的那张单人椅背上还放着冼宇的风衣。
视线移到床边坐着的人身上,她生得很美,淡雅恬静,恍如密林中的小鹿,奔赴穿梭于树丛,她是那般的单纯幼齿,一双未经世事的眸子乌黑发亮,和冼宇深邃的瞳孔不同,贺千羽的眼睛总散着稚气和天真。
布谷鸟的嗓音,轻轻柔柔,似暖意和风,“你醒啦。”她弯腰把换药的托盘放在几案上,“我叫贺千羽,是冼宇实验室的研究员。”
她还说了什么,是些无聊话,类似“你的衣服脏了,是我的助理帮你换的衣服。”“不介意的话,我带了一套没穿过的衣服,你可以换上。”“伤的不重,不过冼宇有些过分担心你。”“伤口暂时不要碰水。”……
沈星宁只听清了第一句,她说她叫贺千羽。
贺千羽的声音渐小,状似紧张无措,茫然的看着对面女孩,她眼底升起的悲伤太过浓重。
“冼宇去办事,很快会回来。”贺千羽朝她笑了笑,天使般圣洁的笑容,“他给你准备了早餐,要吃点吗?”
说着人便来了,礼貌地敲门声,冼宇端着早餐出现在门后,踱步靠近,贺千羽朝他颔首,安静地退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冼宇刚坐到床边,一双纤细的手臂就搂上他的脖子,凑近还能闻到她发丝的清香。
手臂触碰脖颈时,她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只静静地搂着他,像抱着小熊热水袋,汲取一点温热。
冼宇向前倾了倾,微微俯身迎合她的拥抱,他抬手轻扫她的背脊,像是一种安慰,也是歉疚。
她趴在他肩头,“沈皎怎么样了?”
“皮外伤,失血过多,慕白在照顾他,这会儿应该也醒了,吃过早餐你就能去看他。”
他说话时,掌心依旧由上至下抚摸她的背。
“林爽呢?还有陈燃。”
吐气淡淡的,隐有担忧又不明显。
“陈都安排妥当。”
她猜到了,却只想多听他说说话,什么都好。
见她没有松手的意思,冼宇扯过被子将她裹住,被子蓬松绵软,她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你的朋友们都很好,徐院长也很安全,只有你不好。”他低声细语,抱怨着。
他们才认识不久,统共没相处过几天,不知不觉间越来越近,她只说了去福利院,他就什么都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