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燃把脚踩在地上,其实他伤的不重,不过陈霖霆和陈奶奶都十分担心,非要他老老实实呆在医院,等伤养好就去京都,医院里不容易出岔子。
“陆哲死了,不过他杀了管成薪,到了法庭上也难脱罪。那几个小混混都抓进去了,唯独沈管旭不知所踪,警方也在找他。我和林爽,茅头昨天都录过口供,估计等会儿就会有民警上你们这儿来。”
沈皎和沈星宁都是今晨才醒,茅头没受什么重伤,在医院上完药后就回网吧,林爽扭伤了脚,上过药,今天已经看不出异常。
气氛变得凝重,大家都沉默着,仍是少年的他们第一次直面生命的课题,属于他们的命运,都在悄悄的偏离固定的轨迹。
林爽叹了口气,“我挺同情陆哲的,毕竟,管成薪对他做了那种事。”
没人接话,陆哲这个名字包括他这个人的出现太过短暂,却轰动,他把自己从被害者的身份扭转为施害者,以极端而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一条生命。
轮椅活动空间有限,陈燃长胳膊长腿略显拘束,“杀人偿命,自古的道理。况且他还想对我们行凶,还好警察及时赶到,不然我们今天都在黄泉路上排队过桥呢。”
沈皎打马虎眼,“嗨,爽姐心地良善,陆哲都死了,按盖棺定论来说,他的人生是个悲剧。”
陈燃和沈星宁分坐在沈皎病床的两侧,她侧着头,目光微滞,“星姐,你说呢?”
思忖片刻无果,她抬头,恢复清冷疏淡的模样,“不知道。”
可能她会比陆哲藏得更好,可能她较之陆哲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事实是她不是陆哲,也没有遇到管成薪。
人都有各自的经历,立场不合,情感不通,往往无法以公正的上帝视角审视事件的始末,尤其人为感官动物,情感参与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允。
上午有医生来查房,林爽便推着陈燃回病房。
林爽算着时间应该快到了,出于礼貌和表达感谢,她觉得呆到他来再走。
林爽扶陈燃上床,还贴心地帮他加了一个软靠垫。
“不用这么小心,我皮糙肉厚的,一点小伤犯不着。”陈燃大咧咧地躺着,手指搅着被子。
林爽带了花和果篮,出去前请护士找的花瓶已经放在置物架上,她拆开包装纸,整理花枝。
“说到底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总要对你关怀些。”
陈燃把被子拉到胸口,偏头不看林爽,心里暗道,原来如此。
通常看望病人会带康乃馨或者百合花,林爽独树一帜,带了一捧向日葵,秋冬不是向日葵的花期,因此花瓶里的向日葵耷拉着脑袋,看上去病恹恹的。
她拿喷壶给向日葵喷水,倒是喷得自己的一双星星眼湿湿潮潮。
陈燃见状,试探地开口,“刚才我那么说陆哲是有点过分。”
林爽摆弄好花觉得有些空闲,便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橙子开始剥,“情理和法理不能相融,我懂的。”
陈燃刻意想忽略,却仍清晰地感知她语调中的哀伤,像一支悲忧的老歌,沉静的词配缠绵的调。
他踟蹰地开口,企图让她开心点,虽然昨天的整件事都太过唏嘘,“你太心软啦,反倒容易为旁人所牵动。”
林爽惊讶地抬头,满脸愕然,“是吗?”随即又低头剥橙子,自问自答,“是这样子啊。”
他们最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一起来时,林爽再次表达了谢意以及对陈燃为救自己而受伤的歉疚之情。
幸好陈霖霆自身就极其推崇舍身为人的道义,认为身为军人的本职就是守卫人民,如果眼见有人受害而置之不理本质就是一种劣性根。
林爽道别后,还有一个人从病房出来。
医院楼下有片空地,景观尚算不错,有一小块人造湖,围湖一圈的长椅可供散步的患者和家属小憩,仔细看平静无波的湖面直直竖立着一排喷泉的出水口,兴许是冬季的缘故,夜里湖面会结一层薄冰,喷泉设施便暂止。长椅再外一圈是鹅卵石路,林爽沿湖走了半圈,直到穿着鞋都能明显感受脚掌发胀。
她走到一棵悬铃木下,树枝光秃秃的,稀稀拉拉吊挂几片枯黄干瘪的树叶。
她站定,转身回望从病房就一路跟着她的人,青年才俊,比起林爽步伐凌乱,他倒是气定神闲。
叶煜杰双手插袋,似笑非笑得望着她,指了指鹅卵石路,“何必跟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