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至亲至敬的人辜负了之后的伤心和痛楚,哪怕是心境超然的纪芷若,一时间也难以承受。
看出了纪芷若的不妥,何氏面带不忍地说:“若儿,你累了吧,咱们歇歇吧!”
从开始理账到现在,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连账房都面带疲惫了。
“不!”纪芷若打点精神:“今日必须把总账理完,后面的事才好进行。”
何氏叹息了一声,没再劝了。
发生了方才的插曲,何氏才明白,纪芷若所做的这些事,是多么重要和迫切。
在过去的十多天中,当纪芷若严格要求下人守规矩,将所有不肯卖死契的短工、帮闲立即打发走时,何氏觉得这孩子有些冷情。
当纪芷若将到了林山县后,自家置办的所有田产、宅子、铺子出手,就连那些只挂干股的生意也转手不再做了时,何氏认为女儿是初当家不知柴米贵。
当纪芷若把但凡在当初交易时,何氏用了手段强买强占的,都寻找原主儿,不仅原价转卖,还适当贴补了一部分这些年来的收入时,她猜这孩子是被吓破了胆子,小心过了头儿。
到了此时,何氏深切地意识到,原来是她错了:自打他们离京,甚至从父亲知恩伯离世起,他们就已无依无靠,万事小心,实属必须!
骄纵跋扈了二十六年的何氏,没被长辈们管教好,罔顾义兄下属们的劝告,却被自家女儿驯服了,当然她并没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功夫儿,纪家的总账理完了。
纪芷若放下笔,吩咐的第一件事是:“立即通知帮中的兄弟们,从今年起,无论是我们的还是祖父的孝敬银子,都不用再给了,让他们凭本事自行打点。”
帮中人和官府交往频繁,没了大靠山,小靠山聊胜于无。
“当然,我们能做的,自会尽力周旋,做事之前,如果他们信得过,定要与我们商议。”
就算不当官,纪芷若相信,凭着自己的本领,也能帮上一二,没了权势,她还有脑子!
遇到挫折不慌不乱,不委屈抱怨,有多大碗吃多少饭,竭尽所能寻求破解的办法,这是纪芷若的生存之道。
不管自己遭受了多少不公正的待遇,正经受着怎样的困苦,都不推脱肩上的责任,对身后的人尽力相助,这是纪芷若冷淡外表下的深情厚意。
“大小姐高义,待兄弟们恩重如山呐!”纪芷若话音未落,一个账房已起身高喊,接着便跪了下去,其他的账房紧随其后。
他们以及纪家所有的下人,与帮中的人,都是同一出身,不过是因才能和自己的选择,才做了不同的差事。
就算他们和帮中的人没关系,跟了纪芷若这样的主子,他们也觉得幸运至极,甘愿尽忠、拜服!
何氏也激动得红了眼眶,只觉这辈子从没花过这么值得的银子。
纪芷若示意账房们起身,继续吩咐对家产的处理,因方法和处理嫁妆时一样,账房们连笔都不用动,轻松地点头应下。
最后,纪芷若命他们找人改建宅子,就是他们现在身处的县衙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