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小山样儿的一团肥肉倏忽远去,谢书恒心想,真没想到,这样的姑娘也嫁得出去,就是不知,什么样的人家能容得下此等媳妇儿。
恰在此时,纪家小厮迎出门来,见了谢书恒热情地见礼,“亲家老爷,您到了!”
谢书恒惊愣一瞬后,一把薅住了纪思源的衣领,“纪小四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已然被猜到的事给气疯了。
纪思源支支吾吾,越急越怕,越怕越说不出话来,看到车外何氏正追着纪芷若跑,失声大叫,“夫人呐,快来救我!”
何氏毫不犹豫地转身,迈步蹿上了车,扯着车帘子冲谢书恒喊,“亲家公,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要打要杀你冲我来,放开我相公!”
情急之下,她早忘了纪芷若这一路上的叮嘱。
“好,好,好……”到了此时,谢书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倒是俞潜还保持着清醒,“不管如何,你们先让开,别耽误了我替谢公子诊治!”
三人马上不吵了,众人纷纷跳下车去。
俞潜打头,谢书恒随后。
纪氏夫妇在最后吵吵嚷嚷地跟着,“我就说你这婆娘,这回可惹下大祸了吧?”
“这怪我吗?我当初也没想到会这样儿!”
“不管怎么样,这强嫁就是不对!”
“……”
两人的声音一点都不小,别说谢书恒,就连最前面的俞潜都听得清清楚楚,恨不得立时去堵上两人的嘴。
堪堪走到纪芷若的院子外,俞潜转身拦住了谢书恒,“谢大人,不,谢老爷,你刚从大牢出来,尚未沐浴更衣,旁人还好,但谢公子怕是受不得的!”
谢书恒心里像着了火,偏生对这样的说法儿没法反驳,只得跟着小厮去了旁的院子。
俞潜松了口气,只要不让这父子两个见面,就暂时出不了大事。
何氏往谢书恒离去的方向推搡纪思源,“行了,你快去劝劝吧,就按闺女教你的那么说!”
纪思源缩脖拱背,跟个鹌鹑似的,顺着墙角往前蹭了没几步,扭头就跑,“我尿急……”
何氏拔脚去追。
俞潜叹气跺脚,也顾不上管这两个人了,直奔院子里去——他估计谢博衍现在不太好。
谢博衍是很不好。
他头一次知道,自己也有不能保持清醒的时候——剧烈的疼痛让他刚痛晕过去,又马上转醒,然后再晕,再醒……
晕,是没失去痛觉的晕,醒,是混混沌沌疼得无法思考的醒,铺天盖地的疼痛无时不在,让他恨不得立时死去才好。
他的心口像被利刃一次次地刺穿、撕裂,肚子里是持续不断地抽搐、扭转,后背如同被烈火炙烤……
晕晕沉沉中,他所能记得的,只有当初俞潜说过的那四个字:“万箭穿心”。
纪芷若进门时,只见谢博衍蜷缩成一团,在炕上不停地翻滚着,因体力不支,他的动作很缓慢,有时还无法翻身,如垂死前无望的挣扎。
他双目紧闭,口中咬着帕子,怀里死死抱着的大软枕上,有一道道湿痕——那是他肌肤上的汗水留下的。
纪芷若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一下子被千百根针齐齐刺穿,根本没勇气去看第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