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支火把将浓墨般的夜色撕裂,又被骑在快马上的人们带着,倏忽远去,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纪芷若扯了一把还在遥望的何氏:“娘,回去吧!”
“女儿啊,你们方才说的那些,我真是听不懂,你爹他……行不行啊?”所谓无知者才能无畏,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儿而已,何氏半懂不懂了太多的事,随之而来的则是巨大的恐慌。
这个……也算是好事吧?!纪芷若心想,随口解释:“爹自然是不顶事的,所以才要谢伯父心甘情愿啊!有谢伯父在,其实连舅父都没必要去的!”
方才为了救治谢博衍,别说纪芷若了,就连俞潜都差点累晕过去,上马离开时,身子都直打晃儿。
“哎——”何氏长出了一口气,“要说你这门亲事可真是结得好啊!”
纪芷若接口:“所以说,娘啊,你往后可别再以谢家的救命恩人自居了,人家真不欠咱们的。”
这样,等到和离那日,纪家人就不会闹腾了。
何氏自然是想不到往后那些的,此时只是重重点头:“你说的对!”她也不是不讲道理、不知感恩的人。
“到底能不能成啊?”
“亲家公真的会帮咱们吗?”
“你爹不会再惹麻烦了吧?”
“有女婿给的证词,也不行吗?”
……
何氏跟着纪芷若一起回了内室,东一句西一句地不停念叨。
纪芷若很无奈。
但她理解,遇到这种事关全家人生死的大事,别说何氏了,就连她自己也难免紧张。
最终,纪芷若安排何氏去收拾院子了,她的耳根子才清静下来。
但她并没立即调息,而是看着睡在炕上的少年,呆呆出神。
谢博衍抱着大软枕蜷缩在那里,呼吸时轻时重,可见睡得很不舒服。
有时,纪芷若有种这清浅呼吸即将断绝的错觉。
可就是这样一个病弱得随时会死去的人,在她最无助时,扭转了乾坤。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而且陌生!
前世的她何曾没苦苦挣扎,但最终依旧一步步地陷入深渊,那种无助和凄惶,简直无法形容。
所以,无论将来谢博衍如何待她,她都会欣然接受,就像她刚刚劝何氏的那样,只因为,谢博衍,值得!
深吸一口气,纪芷若放下心事,开始调息——她对人的好,永远是用行动来表达的。
谢博衍则拼命背书,今天的事,鼓励了他,也给了他努力的方向,只不过,真的很累啊!
他可不愿再去承受那剧烈的头痛了,偏生又需要原身的知识。
满脸络腮胡子的校尉,将沉甸甸的荷包,毫不犹豫地丢回纪思源怀中,一脸的铁面无私:“兹事体大,某家帮不了你!”
纪思源满头满脸的汗水:“下官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这件案子上……”撩起袍服,就要跪下去——他现在真的是被逼无奈了。
一只清瘦的手臂,拦住了他。
谢书恒抢步上前,将墨迹未干的纸递了过来:“既然如此,大人就请在这证词上落墨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