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说：“要不你还是想办法给他们提个醒，别管人家知不知道愿不愿意，反正我们要讲良心的。”

陶柏轩笑了：“你还真是个菩萨。这事让小苏去吧——小苏，卢仲映那个助理你是不是认识来着？记得递个话过去。”

“好的陶哥。”

他又转回来：“这事也怪我，没打听清楚。”

跨界从零开始的不只有江龄也，还有陶柏轩。资源和人脉都要重新经营，这种业内秘辛不混个几年真打听不到。

江龄也的长相偏中性化，说一句“容貌昳丽”不为过。这种长相，不仅招女友粉，也招老变态。

好在有陆影帝提醒。

他哀悼了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就听“叮”的一声，手机上进来条消息。

本以为是刚刚询问的事很快有了结果，没想到是公司行政部门给他发的加薪通知。

江龄也凑过去看了眼，笑了：“我就说你会加薪的嘛。”

“你嘴开过光还是跟公司高层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啊？”陶柏轩一脸懵，“咱们偷跑来电影节蹭红毯，害公关部加了两天的班，老板不骂人就算了，居然给我加薪？”

江龄也故作高深：“说明你的努力，老板都看得见。”

陶柏轩才不信他：“大概还是因为你太能赚钱了。”

横竖加薪是件好事，他没多想。

车一路上了高速，江龄也睡不着，便又拿出那本小说来看。陶柏轩在处理其他工作，小苏打开车载音响，放了首舒缓的外文歌。

似乎没过太久，便到了一个建筑工地一样的地方，杂乱废墟和钢筋水泥参半，枯黄的野草随时可见。

那里面人头攒动，负责搭建灯光的工作人员在忙碌地工作着。陶柏轩领着他下车，边走边说：“杂志那边的人刚告诉我，说今天这个摄影师性格比较冷淡，一会儿你见到人打招呼就行，不用太热情。”

“……”江龄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不过也好，他本人不是热络的性子，偏偏公司给定的人设是“阳光暖男”，深觉保持微笑是件很辛苦的事，难得有个特别的摄影师，虽然还没见到人，反倒让他先有了几分好感。

摄影师姓傅，性格和名字一样冷，这几年在国内外斩获不少奖项，行程满满。要不是《Fashion》，可能还请不到他。

江龄也一直以为摄影师需要常年在外奔波，定是个皮糙肉厚胡茬荏苒的大叔，没想到一走进建筑内，就看见个高瘦又冷淡的帅哥站在三脚架边上，边看取景框，边跟灯光师沟通如何调整打光。

而且，看陶柏轩上去打招呼，这人就是傅姓摄影师没错。

出于某种异样的直觉，江龄也多看了他两眼才跟上去：“你好，我是江龄也。”

那人垂眸看了眼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来得还挺早，去化妆吧，化妆间那边布置好了。”

这种冷淡却不傲慢，照面平铺直叙说工作的风格让人很舒服。

江龄也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去了临时隔出来的化妆间。里面站着四五个闲聊的女生，拿着手机边吃点心边聊八卦。

“真的假的？陆诩之跟陈依若认识多少年了，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至于等到现在？”

“……”

刚推开门就听到这种劲爆消息，江龄也唇角准备好的微笑僵住了。

“啊，”里面的人看到他立刻站起来，“主角来啦——！同志们干活！”

“你来好早啊，我们刚还说呢，流量明星至少迟到半小时。”一个女生笑眯眯地走过来，或许是因为他准时，她态度很好，“先跟我来换衣服吧，今天有好几套要拍。”

他今天不仅要拍内页，还要拍封面，前后得换四个完整造型，一整天都要消耗在这里。

她很快找出一套衣服塞给江龄也，把人往更衣室推：“不会穿的话喊我。”

穿倒是会穿。第一套是很简单的休闲西装，色彩鲜嫩，春意盎然。江龄也换完衣服出去，让那个负责造型的女生给他收腰线，状若无意地问：“你们刚说谁在一起了？”

“咦，你没看微博吗？”

“来的路上……在忙。”江龄也顿了顿，“没注意。”

“今天早上的热一啊，说陆诩之和陈依若在一起了。”

“……”原来他真的没听错。

“我真觉得不可能，他俩老同学，要谈恋爱能等到现在？再说早上的热搜也只是说‘疑似’，我估摸着是营销号瞎写，要么就是炒作。看后续吧。”化妆师走了过来，左看右看，“还是松了点，你再收一点。”

“我收很多了！”造型师拿夹子固定了一下，自己跑到江龄也正面看了看，惊呼道，“卧槽，这还显肥？江龄也你也太瘦了吧！”

“……”那他就是吃不胖他也很无奈啊。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江龄也说：“我肠胃不好，吃东西不吸收。”

“真好，”造型师姑娘羡慕道，“我也希望拥有这项特质。”

“胃痛起来要人命，女孩子不能受这种苦。”他笑了笑。

“草。”造型师的手一抖，“你别用这种笑跟我说这种话，我好久没恋爱了，会发疯的。”

做一个造型的时间，整个化妆间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全体沦陷，准备加入江龄也的“野花”大军。那位性格超飒的化妆师居然还做出了一个有点害羞的表情，问他拍摄结束后能不能给签个名。

这些工作人员平日里见的明星多，追星不上头，江龄也还挺乐意惯着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太过疯狂的粉丝，他一般都对粉丝很好，自然是答应了。

拍摄任务很紧，因为有几张需要等阳光。尽管心里记挂着刚刚听见的绯闻，他还是只能先工作，一直忙到中午吃饭时才有时间掏手机。

经过一早上的发酵，热搜上已经不单纯是“影帝影后疑生爱”这样的内容，陆诩之和陈依若的前世今生都快扒出来了。

两人是影视学院的同班同学，陆诩之出道早，陈依若拿奖快。两人前后脚拿到最佳主演奖项，平日里关系也不错，就算在一起，也是强强联合，粉丝那边比起抵制，倒是祝福的声音更多点。

更有两人的CP粉出来表示自己嗑了好几年了，看样子终于要成真了云云，看得江龄也一张脸越来越白，要不是脸上带妆，怕是早就要被旁边人看出端倪。

他找了好久才找到最初的新闻，发现内容不过是昨天傍晚陈依若进了陆诩之的房间化妆，但是那种捕风捉影往上套的营销号写作手法，很有炒作的味道。

一边觉得不可能，一边又担心是真的，很想找姓陆的问问情况。

这事没纠结完，看见影视圈粉丝如此佛系，想到他自己粉丝的战斗力，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江龄也鼓起勇气点开许久没看的微博评论，果然十条里有十一条在问他是不是准备去演戏，一个两个都说不同意，措辞十分激烈。

他糟心地关掉微博，内心极其复杂。

“你怎么了？”陶柏轩一走进来就看到江龄也在发呆，表情看着不对。

“我……”他又不能说实话，只好苦着脸搪塞道，“我是陈依若粉丝。”

“噢，觉得女神被猪拱了是吧？”陶柏轩一听就笑了，“不是我说，人家陆影帝愿意给你透消息，你该谢谢人家才对。”

“我谢过了，那又不代表他能拐我偶像。”江龄也戳着餐盒里剩下的饭，忽然想起昨晚姓陆的好像是跟同学约的酒。

同学……也包括陈依若吧。

陆诩之那几个来往多的同学，有一个算一个，他都认识。

为保持体重，碳水不能多吃，江龄也戳了几下饭觉得没劲，干脆把餐盒扣好丢进了垃圾桶，随后起身问：“你是不是来叫我的？”

“嗯，摄影师说这会儿阳光挺好，让你赶紧先出去拍两张再回来吃。”

“没事，我吃好了。”江龄也擦了擦嘴，问边上的工作人员，“就这件吗？”

“对。”

衣服不用换，补妆就行。化妆师放下餐盒过来帮他调整了下被蹭掉的唇妆，江龄也勉强挤出个笑跟她道谢，随后跟着陶柏轩走出去。

这回的拍摄地点不在厂房内，而在外面的废墟上。摄影师指挥工作人员接了台大功率的风扇出来，找来轻纱披在他身上，让风把纱带起来。

他肤色白，阳光是最适合他的妆容，冷淡的摄影师按几下快门便示意他调整动作，江龄也垂下眼，任由风扇吹乱他的额发。

拍硬照的精髓，是明明在意着镜头，却假装镜头不存在。

这一点上，江龄也有种天然的触感，从出道起，就被许多摄影师夸奖过。

工作因此推进顺利，大家都能少晒几分钟太阳，纷纷夸起了江龄也。不仅是他们，说完那句“先收工，继续吃饭吧”之后，连摄影师本人都额外冲他点了点头。

对一个面瘫而言，这大概是非常高的褒奖了。

小苏拿着伞一路小跑，过来给他遮脸，生怕他晒伤。江龄也笑着接了伞，一转身，意外发现厂房外的荒地上不知何时冒出来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

他多嘴问了一句：“那谁的车啊？《Fashion》的老板？”

今天拍的不是广告，理论上不该有哪家公司的老板过来监工。

小苏看了眼，摇摇头：“不知道，没听说今天有老板来啊。”

“嗨，”一旁路过的工作人员瞥了眼，见怪不怪地说，“那是傅哥的男朋友。”

“……”

江龄也眼睁睁地看着摄影师收起相机走了过去，面瘫了一个上午的人在看见玛莎拉蒂上下来的男人之后，居然露出了一个……非常正常的笑容。

原来他不是不会笑，只是不对无关的人笑。

前有陆诩之传绯闻，后有摄影师男朋友来探班，今天这个日子，实在是对单身狗不太友好。

江龄也抿了抿嘴，问那个工作人员说：“你们都不会觉得同性恋很奇怪吗？”

“这有什么，”工作人员满脸诧异，“你歧视啊？那最好别让傅哥知道。”

“我不歧视，我就是觉得……”

就是觉得这种友好的世界，跟他认知里的残酷似乎不一样。

是他运气特别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