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宣国公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过含玥却知道本朝已经十几年没打过这样的胜仗了,曲家曾经也在北疆带过兵,含玥深知此中凶险,这场胜仗来之不易,不仅令龙心大悦,也让薛家愈发被两位殿下看作盘中大餐,不得马上就抢到手里大快朵颐。
听到这话,在座的有人欢喜有人愁,二老爷当是真心高兴,端了酒就像宣国恭贺道,“我敬大哥一杯。”虽然也没什么多的客套话,不过听着却让人异常舒服。
冯氏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三老爷的腿,三老爷这才跟着举杯道,“我也敬大哥一杯,不过大哥立了这么大的军功,想必陛下给的封赏不少,等过了年,咱们也摆几桌酒席,好好庆贺一二。”
宣国公摆了摆手道,“不过是几箱子金银玩器,与那些破铜烂铁何异?三弟回头看看,若有喜欢的自己去挑便是,至于摆酒也就罢了!如今年根儿底下,京城里有的是达官显贵,更有各路王侯,一时也轮不到咱们家出风头,收敛一二总是好的。”
三老爷一听,直呼扫兴,随心又闷下头去喝酒。
这也不是做皇帝的小气,宣国公府是何等地位,早就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铁帽子一堆。
不过细算起来,连着几年,陛下的赏赐给宣国公的都是以金银玩器为主,倒是对薛凤潇这个世子不吝提拔,燕云卫早有传言,霍大统领身边副手那个空缺,早晚是这位宣国公世子的,再等几年,整个燕云卫几乎就都是他的天下了。细较起来,这可是数一数二的手握实权的差事。
这些话越说,越是令太夫人心口发酸,老大这一家子,真是没一个令她放心的,一个赛一个的有本事,再看她自己的儿子,整日里只顾着喝酒取乐。孙子也不成材,文不成武不就,偏爱跟房里的丫头厮混,如此下去,就算不用旁人动手脚,他们自己又能过得了几年的逍遥日子?
太夫人的烦闷几乎都写在脸上,她的目光一转,看相坐在一边委委屈屈的孙女,越发打定主意,要把她送进三殿下的宫里,男人指望不上,也只有靠女人了,自古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接风宴之后,薛凤潇依旧被宣国公叫到了书房说话,书房的门一关,宣国公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对儿子开门见山的道,“今儿我见了你姑姑一面!”
薛凤潇眸光一闪,“怎么,姑姑与你说什么了?”
宣国公叹了口气,脸上尽是无奈与愧疚,“你和孟氏出的那个主意是不错,为了大局着想,你姑姑必然会答应,只不过,心里不是滋味罢了!”
隔了一大年,兄妹两个才得以见面,可开口闭口的都是家国天下的大事,饶是宣国公想多几分关怀,可是,看着久居深宫的妹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过,放弃这种尴尬的寒暄,说起前朝后宫的大事,却又显得那么自然而然,或许,这才是十家子弟,该有的样子。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宣国公就从贤妃口中知晓了许多事,也正因如此才令他沉了脸色。
还好,姑姑终究还是顾念薛家的!薛凤潇心里暗暗腹诽一句,“听说,这些日子十一皇子一直在朝阳宫里养病,怎么?姑姑是下定决心选十一皇子做养子了?”
“大约是吧!我听你姑姑跟我诉苦,说太后那里仍旧紧追不放,太后还是看好五殿下,这一回你姑姑临阵倒戈,大约是惹了太后的眼了!纵然她现在是执掌后宫,可毕竟不能越过了太后,如今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呢!”
薛凤潇布置可否,不过想到顾家却又冷冷一哼,“顾家倒是藏得深!”
就像是父亲所言,陛下的病瞒不过姑姑,自然也是瞒不过太后的,姑姑刚有动作,太后那边自然就猜得出姑姑之后的打算。从前二人都是站在五皇子身后,如今姑姑的分道扬镳之举,必然要惹了太后不快。
若非近日他一直派人盯着宫里的动向,尚且还察觉不到太后以及顾家早早就投靠了五皇子,一时之间,从前掖着藏着的诸多隐情,都渐渐的落于人前,果然,改朝换代前后都是大事。
“只不过,藏得再深也逃不出陛下的眼睛,只怕早多久之前就露出尾巴了!”薛凤潇沉吟着又开了口,话里话外却又带了一丝嘲讽,“听说顾家要给他们家大爷求个差事,拖拖拉拉小半年了,陛下一直没松口。”怎么说也是陛下自己的母家,这点面子都不给,实在是有些刻意。
宣国公皱了皱眉,没在此事上多纠缠,而是顺口说了一句,“看陛下这意思未来大半年,我只怕是回不去北疆了……”比起沙场上的豪气干云,京中这勾心斗角弯弯绕绕的曲折日子,倒让他觉得不习惯。
“猜着了!”薛凤潇目光一闪,“你见过姑姑,大约也知道陛下病重,恐怕咱们父子,都在京城,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呢!恰好有两个月前的那场胜仗,突厥人若想缓过劲儿来,没几个月的功夫,根本不可能,陛下这是早就算计过的,父亲不必多想。”
“再说,自打两年前,两位殿下夺嫡之势,愈演愈烈,从京城到地方上各有势力,相互对峙已久,就连如今进京过年的地方大员也多有牵扯其中,这才是令陛下最不安心的,恐怕思来想去,也只有父亲您的军功和威望能压一压这些人的气焰了!”
父子两个都清楚,陛下的犹豫是信重也是考验。薛家是大齐开国的第一功臣,积业至今,全家祖祖辈辈,这样的经历也不在少数了,也是直到这一刻,薛凤潇才尤为觉得肩上的担子重。
薛凤潇在政事上一向敏锐,三言两语的,就说到了重心,连宣国公都比之不如,“你在陛下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倒也不白忙活儿,如今他的心思,你都已经能摸得七七八八了。”
薛凤潇勾了勾嘴角,对于这样的夸赞倒是没多说什么。
宣国公又道,“今日在御书房,陛下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说是定国侯世子一手行书写得极妙,称得上大齐书圣了,想着等过了年就把九皇子送到他身边跟着学几天。天子口中无戏言!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薛凤潇眉头一拧,“父亲此话当真?”他一开口,又不由自主地顿住,这种事父亲如何能开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