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我手里有张家的五万子弟兵，大不了，咱们回晋阳去……”灵雨的话，带着一抹少见的娇憨之态，即便苏俊辰说的隐晦，她也听出了他话里隐约表露出来的真心，这么多年以来，这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苏俊辰淡淡笑了，那笑容仿佛是一抹骄阳，把这冬日里的冰雪都渐渐的融化掉了，一点一滴的渗进灵雨的心里，那一刻她恍惚的想，为了这样的笑容，她愿意拿自己任何东西来换……
“别说傻话了！”苏俊辰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目光渐渐锐利起来，他有些郑重的向灵雨开口，“等到过了正月，你还是先回晋阳吧！虽然你在殿前交了兵符，可这大半年来，张家的五万子弟兵，真正听命于谁？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这件事既瞒不住了，你也不用多做什么解释，如今陛下虽分身法术顾不上你，可是，你若跟着旁人兴风作浪，势必也会受到牵连的……”
很难得的，苏俊辰对她的话里句句关心，奈何这一次，灵雨却不领情，“我不回去！你在哪我就在哪！”她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就是想要离他近一点，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更何况她不想再回到张家族里，受着那些族里老少明里暗里的打压！
“我感觉又要变天了……”这几回，陛下私自召见，虽然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可是他周身泛着一股凛冽的药气，就好像他的发妻田氏留在这世上最后的那段时光，都是拿药撑着的，这不得不让苏俊辰心生疑惑，加之今天早上，陛下的异常举动，很难不让苏俊辰不往最坏的打算去想。
灵雨自然明白他口中的深意，不禁也摆正了神色，“三殿下的为人，就算日后能得大位，也未必是明君！知子莫若父，这个道理，金殿上的那一位比谁都清楚，若是我猜的不错，陛下已经开始布局了，忠心不二的宣国功夫，就是这第一枚棋，第二枚……”
说到这里，灵雨的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
苏俊辰抬头看去，两人的目光隔空撞在一处，显然都想到了一起。三殿下旗下的勋贵，最高调的莫过于定国侯府与宁国侯府，既然陛下无意立三殿下为储，那么势必要逐渐剪除他的羽翼，苏家曲家自然要首当其冲的！
半晌，苏俊辰微微叹了口气，“趁着来得及，你回去报个信吧！”陛下有意收拢于他，只要他这个定国侯府的世子表个态，苏家大约有可能是会全身而退的，至少不会这么快出事！
可是曲家就不一样了，长公主死后，他们家就再也没了保护伞，更别说，先前还有一桩养匪的案子呢！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抓住把柄……
灵雨苦笑着摇头，“只怕来不及了……”
朝局面前，就算她有再多的法子帮娘家脱罪，也抵不过陛下的一句话，更何况，父亲和弟弟多年来行事错漏百出，除了攀附于三殿下，与朝廷再无别的建树，换了她在那个位置上，也是必须要下死手的。
灵雨微微咬着下唇，她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亲族们的将来！
即便是有当下的危机，灵雨依旧扬起一抹笑容看着苏俊辰，“你是俊杰，自然是懂得识时务的！”那笑容有些苦涩，也有些心疼，“身为人臣，人子，自然是要顾及忠孝，这一回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陛下能在这个时候，不计前嫌，看中苏俊辰的才华，对他，对苏家已是莫大的恩典，苏俊辰若是一味固执，只怕下场，要比曲家更惨烈！
“我知道了……”苏俊辰声音沉肃，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由生到死，从来都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一直等到暮色深浓，宣国公父子才戴月而归，对于那些前来打听内幕消息的各房仆妇，宣国公也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聊了几句北疆的战事，又下了几盘棋，没成想就忘了时辰！”
然而，含玥从薛凤潇嘴里听到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答案。
这一日宫门紧锁，皇宫内，是燕云卫霍大统领亲自镇守，而京城内，却是薛凤潇领着燕云卫青龙朱雀两营的人马步步监视，神经紧绷了整整一日，终于，等到了傍晚时分，陛下才悠悠转醒！
是的，因为昨天夜里的守岁，今天早晨，陛下踏出太后的宫门，便晕倒了。这一倒几乎震惊了整个皇宫，宫女太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有的大喊大叫，有的偷偷跑去别的宫里传信，还有的更是直接跟着陛下一道晕了过去。
虽说霍大统领谨慎，得到消息又下令，将见过此情此景的人通通关押起来，封锁消息，不让宫外的人知道，然而，却依旧堵不住悠悠众口。
直到过了辰时，陛下才悠悠转醒，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传召宣国公进公宫面圣！
听到薛凤潇口中沉甸甸的叙述，含玥不禁生出一丝冷汗，她几乎能想象到，这一整天，皇宫里经历了什么样的腥风血雨，陛下这一倒，在有些人眼里，就是天大的机会，从前那些隐藏着的神鬼莫测的心思，到这一刻也几乎都不由自主的显露出来……
“陛下这是在托孤吧？”即便心里依旧翻腾着惊涛骇浪，含玥问出口的话，却依旧平静。
薛凤潇轻笑一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太医署几个执勤的老太医围了一圈儿，父亲是等到了下午，才被传进了陛下的病床前……”
也就是说，在一切都没有完全按照那位九五至尊的心思规划好之前，这位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帝王，依旧没有把后世的打算宣之于口！
含玥闻言不由跟着感叹，“帝王心术果然不是旁人可以随意猜测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打算的！”薛凤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淡然的嘲讽，“就像是苏俊辰，如今也已经在陛下的那份托孤名单之列，还真是个人物！”每次听到苏俊辰的名字，薛凤潇嘴里都不会有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