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咱们家国公爷就被召进宫里去，是出了什么事呢？我们这老眼昏花的后宅妇孺，也跟着悬着心呢，好孩子，你若是知道就说两句！”

太夫人的语气缓和，开门见山的就问出了口。她心里清楚，孟氏这丫头精明的什么似的？只怕还没进门，就猜出了她们这些老婆子的意思，与其拐弯抹角的，倒不如清楚明白的问一句。

含玥摇头笑道，“只怕要让太夫人失望，这件事我实在不知，不过想来，十有八九还是与北疆的战事有关……”

太夫人脸上略微带了一丝失望，就连魏氏都不免开口，“世子爷就没透露一言半语的？”

含玥的眼睛轻飘飘地望过去，带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寒光，片刻，她才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大过问外面的事！”

魏氏闻言不禁神色一凛，忙着给自己的儿媳妇儿使了个眼色过去。她还想着，两人都姓孟，又是一个宅子里长大的堂姐妹，多少是有点情分在的，这薛家少夫人，当着人前不肯说的话，会不会背地里给含璃透露两句。

含璃自来聪慧，不用魏氏在那里使眼色，她又岂能不明白？只是她也一样明白，自己就算舔着脸开口去问含玥，势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的！是以，对于婆婆使过来的眼色，她也只能装作不解其意了。

“我说侄儿媳妇儿，你可想清楚了，这可事关朝廷大事！”很显然，对于含玥说出口的话，在座的没有谁相信，可是如今敢出头的，也只有冯氏了。

含玥看着冯氏笑了笑，“大过年的，三婶儿何必吓我呢？朝廷大事，与咱们这些后宅女眷有何关系？咱们还不是要听父亲和世子爷的安排？”

冠冕堂皇的帽子一扣，含玥径自端了手边的茶来喝，丝毫不理众人不甘不愿的眼色。

众人静默之际，严妈妈突然小步跑了进来，含玥手里还端着茶侧目望了过去，严妈妈神色一慌，忙别开眼去，嘴里却向着太夫人等人道，“老奴去晚了一步，世子爷出府了！”

“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不等太夫人说话，冯氏先嚷了起来，看样子已是十足的不满。

严妈妈摇了摇头，跑这一趟几乎吓软了她的腿，世子爷不在，算是救了她的老命了……

含玥的人依旧安稳地在人前坐着，心思却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若是她猜的不错，薛凤潇是被燕云卫霍统领叫走的，不管宫里出了什么事，总要先一步把皇城内外稳住，这个时候，燕云卫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尤其是薛凤潇这个朱雀营的营主。

湛蓝湛蓝的天挂了几丝鹅绒一样的浮云，冰河解冻，略微已有了早春的之气，若非是皇宫中的动向，这样的天气本该让人觉得惬意，可是眼下人心惶惶，都恨不得冲进宫去要一个答案。

法华寺里，人迹罕至，只有东北角的一间厢房里，一南一北坐着两个人。

灵雨就着手边的碳盆，煮了一壶热水，徐徐倾倒进装了大红袍的茶壶里，茶香顿时四溢开来。“这是我让丫头收来的梅花树挂上的雪，古人都说，这样的雪水泡了茶都带着花香，今日也给你尝尝……”

能让灵雨如此用心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苏俊辰了。此刻的他，虽说依旧眉宇轻蹙，却少了先前常常挂在脸上的一抹忧虑，灵雨的茶递了过来，他也不推却，举杯尝了一口，确实，细微之处略有不同。

“从前，都是三殿下让你给我传话，如今，咱们倒是掉了个个了！”灵雨的声音清浅，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苏俊辰闻言，略微叹息一声，虽然他不愿承认，可是他与灵雨之间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在三殿下眼里，已经随时可以拿来利用了，他开口问道，“三殿下要你给我带什么话？”

灵雨浅笑一声，“是什么你自己猜呀？还用得着我说吗？”

就如同灵雨所说的，三殿下的话，早在之前就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如今怕也没什么新花样。

看着苏俊辰沉默不语，灵雨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想要摆脱三殿下的？是看他没有天子之相，还是叛逆之心忽然起来，连你自己都压不住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眼前的女子，其实，她的聪慧敏锐并不输她姐姐，甚至还更胜一筹。“早就做此想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

即便是这样的想法反反复复的在他心里涌现，为了定国侯府的大局，却无一例外都被他的理智压制住了，因为时至今日，天下人都知道定国侯府是三殿下手里的一张牌，这种时候，并不是说退就能退的，即便当初追随三殿下，是父亲母亲的抉择，可是他身为侯府世子，又岂能轻易撇开干系？

“你不用怕，我会陪你的！”灵雨轻轻一笑，又重复一遍，“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你！”她能感觉得到，此刻的苏俊辰与以往是有些不一样的，至少，他不再是那个把自己的意识牢牢锁在他人规划的牢笼里的人了。

苏俊辰抬眼看她，一时间神思恍惚，真想不到，曲灵雨会是第一个跟他这样说话的人，细算起来，多年以来，也只有面前这个女子，时时刻刻都能站在他的身边，无论他想的事情有多么荒诞无心，她都会拍手附和，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几乎要融化了。

“这些日子，我进出御书房的次数多了些，想来也是惹了三殿下的眼了！你若再有什么举动，只怕三殿下未必就沉得住气了……”三殿下不是傻子，这些日子以来，他疏离的态度，以及陛下的拉拢，都足以令三殿下对他起了杀心，无用之棋，换做旁人也依旧会选择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