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六年,六月初八。
太原王氏女与晋王李治的大婚之日。
府内悬灯结彩、火树银花,一片热闹。
早在一个月前,宫中便安排了几个颇有体面的嬷嬷来府上“送日子”,又让同安公主帮着“开剪”裁衣,为她这位新妇讨个儿女双全的吉庆彩头。
将纳彩的程序走完后,圣人便命礼部将写有二人生辰八字的庚帖放在佛像前供奉卜吉,又让人送来了一双系着彩绸的聘雁。
纳征时,宫里更是送来了十几车的彩礼到她们家,十分气派。
议婚的流程过后,宫里便依照早已拟定的吉日准备迎娶王婉君入晋王府了。
虽说婚期在六月初八,王婉君却在五月中旬便没了睡懒觉的时间。
每日寅时,天还未亮,房里几处烛火燃起了,王婉君便被青禾和挽芳二人连哄带拖的,从床上强行架起来沐浴洁身。
擦干身子后,王婉君赤着身子,被她们一层层的扑上各种细腻润泽的香粉,仔细保养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
更换衫裙,绾好发髻,薄施粉黛,便在一尊赤金佛像前开始跪经,诵读一卷卷为人妇的道理。
她要反复的学习如何侍奉公婆,如何扶持郎君,如何教导儿女,如何宽待仆婢,那一条一条罗列在书本中的各朝佳妇事迹,都要反复诵读。
到了下午,又要到祠堂拜祭先祖,纵使是跪在软垫上,这样跪上一天,也让王婉君的膝盖有些吃不消。
睡前王婉君又要被塞进浴桶,仔仔细细的沐浴一番,然后让青禾和挽芳二人刷墙似的把她全身上下再擦一层香粉,才能连滚带爬的躺到床上去。
最重要的是,这些时日她不得进食荤腥,整天只能吃些绿油油、蒸煮过的青菜,又要面对一整天消耗体力的跪经拜祭,王婉君时常感觉自己眼冒金星,本来就纤瘦的身子就变得更加纤弱了。
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消瘦脸蛋,王婉君不禁长叹一声。
再这样下去,她不得瘦的皮包骨啊。
一日一日的掰着指头数日子,终于熬到了六月初八这一天。
按照唐朝婚俗,黄昏时间宫里的迎亲队伍才会来府上接她去晋王府,可王婉君依旧是天未亮便被青禾和挽芳从床上架起来沐浴洁身了。
她强撑着酸软的身子,把自己浸入了水中。温热的水与白皙的肌肤相触,让她感觉舒缓了不少,眯起眼又想打个盹。
见她家主子睡意未消又要合眼,青禾柔声劝道:“娘子快醒醒精神,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呢。”
王婉君慵懒的抱怨道:“可是我好困呀。苦苦熬了这些天,浑身要散架了,腰背都要跪的直不起来了。”
雕花浴桶里盛着大半桶热水,水面上洒满了赤色花瓣,花香被温热的水汽带的升腾起来,在整间浴房里蔓延开。
满室馨香。
王婉君泡在浴桶中,睡眼惺忪,如同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将双手搁在桶的边缘上,任由她二人擦拭。
这些天她累极了,心中暗暗盘算,等到这档子事过了,一定要好好的休息一阵,恢复元气。
最重要的是,要把肉吃回来!
炙羊肉、蒸猪肉、焖土鸡、鲜鱼切鲙!
想到这里,她感觉嘴角有些湿润。
咕噜。
王婉君真切的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有没有糕点,拿些来我吃。”
挽芳回答道:“按照规矩,现在娘子是不能进食的。”
“可是我好饿呀。”
“娘子忍忍吧,过了今天便好了。”
咕噜咕噜。
肚子发出了一连串的抗议声音。
王婉君伸手揉了揉,安抚着躁动的肚子道:“唉,咱们都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