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染放下笔,轻声道:“临开庭突然换律师?这什么操作……而且胡燃那么穷,他哪有钱换律师啊?搞什么名堂……”
正说着,又有一个人从门口狼狈地溜了进来,正是郭盼盼见过的那个旧辩护人。小律师连公诉席都不敢直视,搬了把椅子到辩护人席那把椅子旁边,自己坐到了旁边的这把椅子上面。
谢染和郭盼盼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这不是换了个律师,而是增加了一个。
可是直到当事人亲属和记者们已经坐好在旁听席,这位增加的辩护人仍然迟迟不来。法官不愿再等,即将开庭,此时是8点59分。谢染腕子上的手表,秒针还差十个刻度到达“12”的时候,门又开了。
因为门外已经没有了喧嚷的记者,此人是谢染之外唯一一个并不狼狈地走进来的。
这个穿着驼色防晒风衣的女人,风一样掠过,坐在了“辩护人”席位的正座。很显然,西装礼仪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坐下的同时,她解开风衣扣子,叠起腿,小臂搭在桌上,总令人觉得手边缺一杯咖啡。
郭盼盼饶是在这样严肃的场合还是忍不住低声“诶哟”了一句,“小谢,出师不利。”
谢染没有回答。
她方才只看了那女人一眼就没敢继续。不过只一眼就看出她涂了点口红,果然比记忆中的那个时候精致了点。
“胡燃的辩护人,恒坤律所,宋情。”
女人包里的文件相当稀少,甚至找不到证据文件。她仅拿出证明身份必要的文件交给法官,然后坐了回去,面前没有笔也没有纸,仿佛是来参观的。
宋情,东林市乃至整个周边地区的司法口人员,都不太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宋情的父亲是东林市公诉律所首席,母亲是商业大亨兴源集团的继承人。她既是官二代也是富三代,自己也很争气,是东林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兼律所高级合伙人。
法官扶了扶眼镜,对在座的记者们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法官宣读被告人身份的时候,谢染意识到自己的腰身比以往更挺直了几分,心跳更快,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斗志。
宋情从身边小律师那里拿来应该是证据目录的一页纸,看了十几秒,还回去。又拿来两张仿佛是辩护词的东西,看了更短的时间,甚至没翻页。然后又还回去,低头看桌面下面,大概是在看手机。
谢染耳中听法官宣读当事人权利,眼风谨慎地飘向对面,想看看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弃她的手机。这时,手腕被身边人碰了一下。
郭盼盼打算在公诉词上传纸条。碳素笔头刚点在纸上,谢染迅速抽出一支铅笔推过去。
于是铅笔写道:宋真狂。
谢染回了一个“是啊没办法”的眼神。
郭盼盼又写:哪有律师准点到的。
谢染顿了顿,拿起另一支铅笔,写道:她讨厌亲属和记者。
郭盼盼在桌子底下比了个赞,又接着写:你了解她?
谢染突然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口快于手,双唇一碰差点就把一个“不”字说了出来。
她捏着铅笔,在证据目录上又圈出了一条证据。过了一会儿,郭盼盼福至心灵似的又碰了碰她的手,写道:教过你?
谢染望着这几个字,点点头。
郭盼盼终于理顺了人物关系,放下铅笔,托腮看着胡燃,心想:她就记得谢染本科是东林大学的嘛,这下对上自己当年的老师,怯场且不说,实力差距就已经很悬殊了,这仗着实没得打。
“胡燃,上面说的你都明白了吧?”法官和蔼可亲地说,“好,现在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谢染拿起起诉书,刚吸了一口气,只听对面的人说:“法官,我申请回避。”
谢染抬起头,看见宋情双手撑在一起,正是她开战的习惯性姿势。
“我申请公诉人谢染回避。她与被告人的辩护人之一,也就是我,存在可能影响司法公正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