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看看门上写的规矩。”

管理员的语气十分不耐烦，谢染只好讪讪地认怂，暂时断了进去窥视的念头。

等待中，兴许是想要挽救一下尴尬的气氛，秦浩然又开口了，这次倒是换了个话题。

“谢律，我真的特别佩服你。”

“哈哈……”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被提拔过来的。”

“……！”

谢染不禁警惕地望望四周，幸而现在周围没人，只有打印机在档案库房里面刷刷工作的声音。她说：“当然是因为咱们所缺人了。”

秦浩然说：“去年，川阳省办了一个特大涉黑团伙犯罪案件，那个案子原本很复杂，结果办得又漂亮又彻底，群众反响特别好，全国的公诉律所都拿来当榜样。你当时就在那个所当助理，案子是你办的。”

谢染干笑，“你也说了，我只是个助理。厉害也是律师厉害。”

秦浩然：“因为你只是助理，所以没有署名，但它显然是你办的。”

“我可看不出这哪里是‘显然’。”

“那个案子的起诉思路，用的是最新的学术理念，在此之前全国还没有哪个律所敢这样做，更别说你那个所的律师了。那是个小地方，往日根本没有什么复杂案子，律师的学历也不高，连公诉词都写错过。而且结案之后，不少领导都发了期刊或者杂志，第二作者全都是你，在那之前他们连三流杂志都没上过。以上内容信息来源有：律所公报、审判文书网、知网检索、你和那些律师的百度信息检索。”

秦浩然端正坐姿，仿佛坐在公诉席上，要诉谢染一个反/革/命扮猪吃虎罪。

谢染目瞪口呆了半晌，终究是不能认这个罪，只能说：“你……何苦呢？”

“我对自己在意的真相，一定会找到证据去证实它！”

“证实什么？”

“证实你果然很厉害！”

望着秦浩然亮晶晶的、有如看见活生生爱豆一般的眼睛，谢染不禁问出一个猜测：“你之前就认得我？”

秦浩然说：“我是东林大学毕业的，每一届上过宋情老师‘刑法前沿’那门课的学生，都不可能不认得你。”

“……”

讲道理，上宋情的课与认得谢染，这两件事之间理应没有任何逻辑关系。

谢染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遣词造句，以优雅地问一问个中细节。造句失败的结果就是：“她、她……我……？”

根据秦浩然的证人证言：

刑法前沿课是以专题研讨的形式进行的，学生们选择课题写报告，到了课上发表出来，由宋情点评。但实际上，每一届学生都不具有成熟的成文能力，因此每年的第一节课，宋情都会将一篇优秀的研究报告发给大家，让学生们以其为目标。

而这篇模板，多年未曾改变过，每一届学生都会看到那同一个作者署名：2025级-法学院-谢染。

听完这些，谢染沉默着做了一道数学题。

已知刑法前沿这门课是选修课，每学年课容量五十人。谢染写出那个报告是在2027年的冬天，而现在是2034年的暑假。求至今有多少学弟学妹，被宋情强迫着学习了谢染写的报告？

谢染冷静地说：“见笑了。那篇报告，确实还行。”

这时，档案库里的打印机突然发出嘀嘀的警示音。谢染走到门口，看见管理员正像拍打不听话的显像管电视一样地拍着它。

“也没卡纸啊……”管理员急得头秃。

谢染提醒：“显示屏上应该有提示语？”

“是日语！”管理员自暴自弃地念叨，“你等一会儿，我先把网管找来。”

律所的行政人员中，有不少都是通过裙带关系进来的，此管理员也不例外。她平时闲得喝茶看报，打印机出什么问题都只会一股脑丢给网管。

谢染却是如此地庆幸她是条咸鱼：“用什么网管嘛，我会的。你先把它停下，按那个……”

天地良心，谢染原本只想刷一下在这个管理员心中的存在感和好感度，并不敢有其他奢望。万万没想到，管理员方才还坚守着的门上规矩，顿时就被抛到脑后。

在管理员的招呼下，她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按照显示屏上的提示，一通流畅操作。

管理员乐了：“你搞得比网管还快呢！”

谢染提示她再去加些纸。

就在她弯腰加纸的时候，谢染向这个庞大档案库的远处望去。所有档案架终于在视野中一览无余，她的目光迅速扫过，驻于立柱后面的那一架。

“2028”，如此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