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情载着沈令芳和胡莘回家。车从桥上越过祁水河,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但她在桥上将车停下。
“下车。”她拉开沈令芳一侧的车门。
沈令芳下车,她在胡莘即将跟着下来之前将车门关上,上了儿童锁。胡莘在里面拍着车窗,宋情也不搭理,和沈令芳一起走到桥边。
八月的祁水河,水线又上涨了不少,颇有将胡燃的埋尸地也要一举吞没的架势。即便不吞没,这里也早就没了发生过命案的迹象,原来就几无人烟,现在也是,什么影响都没有。
宋情看到身边与自己刻意隔着一人距离的沈令芳。她的面色又回到了之前的愁苦状态,刚才的快乐仿佛一场回光返照。宋情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刚刚想说,你没有必要过分畏惧,刘天明说都是实话——他、我们家和你怕得发抖的郭局,我们都认识是真的;如果我不好好干活,他会帮你处理我也是真的。
但一想又没有意义。
从沈令芳刚才的反应来看,郭局与逼迫胡燃顶罪一事绝对有关。而刘天明之所以在那样一个场合提起郭局,并不是为了使沈令芳畏惧自己——这毫无必要。
刘天明的目标是宋情。
也许是她在办公室的凉薄态度让刘天明不爽,也可能是他担心宋情脑抽,真随着沈令芳的意,在下次开庭时说出什么“杀人者另有其人”的惊世骇俗的话。总之他要敲打她。
他暗示宋情,让宋卓约郭局吃饭,是为了提醒她两件事。
其一,前几天你爸爸在这个敏感案子上,通融了一个小检察官的提审要求,可是卖给了郭局一个人情的。
其二,我刘天明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你们这些人在搞什么小动作我全看在眼里。
同时,也让沈令芳知道:你儿子的辩护人,是要约郭局吃饭的人,乖一点。
至于破坏了他自己在沈令芳心中的亲善形象,宋情想,刘天明并不在乎。
因此,回到宋情手里的沈令芳,已经毫不信任她,成了个连套话的价值都不复存在的摆设。
宋情拿出电子烟,吸了一口,吐出绿豆味的烟圈。
沉默酝酿了一会儿,宋情终于说:“在说正事之前,先解决一下,你对我闭门不见的控诉。”
“没……没有……”沈令芳万万不敢再控诉了。
宋情挥挥手止住她,“第一,你不是我的当事人。我的当事人是胡燃,他已经成年,你并没有对她的监护权,所以我可以不见你。
“第二,即便是胡燃要求我按照他的意愿辩护,我也可以拒绝,因为刑事辩护人不受当事人意愿控制。
“第三,我要纠正你在学校食堂门口说的一句话。你说你是花钱请我的,但实际上,我为胡燃辩护没有收一分钱。
“至于,我为什么闭门不见。在第一次庭审后,你得知我的背景,是如何跟踪我父亲给他塞钱,就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沈令芳不敢抬头看她,嗫嚅出一句“对不住”。
“没关系。”宋情说,“现在说说,你找我想说什么吧。把你在刘主任面前想说的话说完——胡燃是冤枉的,杀人的是谁?”
沈令芳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说。”宋情没有看她,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因为你之前瞎了眼,我其实和郭局他们是一伙儿的,说了必然会害你。”
“不过你换个角度想想,既然我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我可能不知道真凶是谁吗?你刚刚已经那么激动,差点就把真凶姓名说了出来,我又不是没看到。所以你因此可能受的害,说了不会多,不说,也不会少。你再想想,拦住你说出那个名字的,难道不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