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会怎么对她呢?也会像苏太后这样,赏她一巴掌吗?
宋禧想了一会儿,然后将蚂蚁捏死,不待苏太后发话,她自顾起身,拍了拍衣袍,便去了。
气得太后亲自起身追至台阶下,若不是顾及身份,宋禧怀疑这老太太能对她的背影破口大骂。
到了皇帝寝宫前,宋禧听到里头传来悠悠的琴音。
是李书厌的琴音!这些日子里,宋禧对他的琴声已经很熟悉了。
于是,她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在门前迟疑了一下,她猜测,韩戟应该会在里头。
传旨太监见宋禧顿住了脚步,于是上前来为她打帘。
宋禧提起裙摆,迈步进了门槛去。
李书厌坐在外间的小榻上,正垂首抚琴,他听到动静,抬眸望来。
宋禧轻轻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里间,果然一眼瞧见韩戟正坐在临窗的太师椅上安静饮茶。
宋禧款步往里间走去。
韩戟抬头望她,然后便将目光停留在她的左脸脸颊上。
宋禧瞧着他的神情,有种冲动,想拿起镜子照一照,看看是不是当真难看的很。
皇帝半斜着身子,躺在床上,正拿着帕子捂嘴,不停地咳嗽。
宋禧缓缓走上前,然后敛裙屈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闻言,皇帝强自止住咳嗽,然后抬眼看了看宋禧,他招手:“禧儿,到父皇跟前来”。
宋禧犹豫了一下,然后举步走到他的床畔,坐到了脚踏上。
“父皇”,她轻唤一声。
皇帝眯着眼睛,将她看着,尽管他眼神不好,根本瞧不清,他犹自很认真地将她打量着。
半晌,他缓缓开口:“午饭后,安定伯来朕这里说了一事”。
宋禧垂眸,低声道:“儿臣晓得”。
皇帝将她望了一时,忽的又了喘起来,他赶紧拿帕子捂唇,渐渐地咳出了一点血来。
有内侍太监上前与他抚背,宋禧往边上让了让,给太监让出位置来。
外间李书厌的琴音袅袅不绝,颇有点高山流水的空灵旷远意境,很是动听,宋禧忍不住侧耳倾听了一时。
过了许久,皇帝方止住了咳嗽,然后伸手又召宋禧过来。
宋禧复又坐回床榻边。
皇帝拉着她的手,将她看着,然后又侧首看了看静坐窗边专心饮茶的韩戟。
他说:“禧儿,朕将你许给韩卿如何”?
宋禧愣住了,下意识侧首去看韩戟,却见他顿住撇茶的动作,也正抬眸望来。
宋禧看着韩戟的眼睛,然后慢慢地弯起朱唇来,她回过头,笑眯眯地对皇帝道:“父皇,您别乱点鸳鸯谱了,儿臣才成亲不过一日,哪里能这般就改嫁的道理!况且,韩大人也是有婚约的,您可别忘了”。
皇帝又掩唇咳嗽了一回,然后打量宋禧的神色,见她不似玩笑,也便摆摆手:“罢了,朕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了,你既不愿,便罢了”。
说着他似体力不支,往后靠了靠,便躺下去了。
韩戟沉默地起身,与皇帝告辞:“臣还有公务要忙,先告退了”。
皇帝阖着目,缓声道:“你去吧”。
宋禧本也想起身告辞,皇帝却拦住她:“禧儿留下,陪朕说会话”。
宋禧无法,只得又坐回去,等着皇帝同她说话。
皇帝却一直没言语,只阖着目,似乎睡着了。
宋禧无法,便只靠到床沿上,安静的等着。
屋子内回旋着低低的琴音,琴音越发空旷低沉,似能催眠。
宋禧靠在床边,忍不住便要张嘴打哈欠,一张嘴便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于是便生生将哈欠憋了回去,憋出了些许泪水来。
这时,忽觉搭在床上的那只手的手背一热,宋禧低头看去,却见皇帝抓住了她的左手。
宋禧蹙眉,犹豫要不要将这只手抽出来。
此刻,阖目半晌状似睡着的皇帝忽然开口:“禧儿,你可是不愿意离京”?
宋禧抬眸看了看皇帝的侧脸:原以为他已经老糊涂了,没想到脑子居然还是清醒的!
然后宋禧又开始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实话了。犹豫了半晌,她还是真诚地点了点头:“不想”。
皇帝仍然没有睁眼,哑着声音道:“当日,朕问你,有何求?你为何不与朕说”?
宋禧沉默了一下,道:“儿臣与父皇说了,父皇会为儿臣做主吗”?
皇帝蹙了一下眉,想了想,不会!
于是他也不再说了,只疲惫地挥挥手:“你也去吧,今后还住你的望舒馆吧”。
宋禧起身,恭谨退下。
出了皇帝寝宫,转过寝宫前的照壁,看清照壁后头的人,宋禧忽然停住脚步。
她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笑问:“韩大人还没走呐”?
韩戟负手回身,将目光搁在宋禧的左脸上。
宋禧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上前两步,伸手摸向她红肿的脸颊,他说:“本官当日说的话依旧算数”。
他不说哪日,她也知道。
宋禧伸手握了他的手指,然后眯了眯眼睛偏头,将脸颊往他手心里又贴了贴,像家猫一样乖顺。
宋禧天生体热,韩戟却浑身冰冷,尤其一双手,润泽如玉,冰凉似水,宋禧脸颊贴上去的时候只觉得舒服极了,就连掌心薄薄的茧子也不觉得像往常那样磨人。
宋禧抓着他的手腕,说:“你别动,让我冰一下,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