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洵站在星芒之外望着他,柔声唤道:“臻臻......”
戚臻怔了一怔,混沌的意识中这极尽温柔的声音像一道光驱散了眼前无边无尽的暗,他迟缓地抬起头怔忡地看着站在星芒外的她。
她走近一步,轻声道:“臻臻,记得我是谁么?”
他极慢地点了点头,哑声道:“你是......阿洵......”
“你记得我就好。”温洵往前踏了一步,星芒萦绕她的身侧却没有将她推开。
她走近那法界之中,走到他面前,在他面前跪坐下身,双手捧住他的脸,指尖心疼地抚着他额角上的伤,划过眉骨上的旧伤,轻抚他腥红的眼角,拭去他唇边的血迹,她伸手揽住他的腰,苍白的唇在他染着血的唇边印下极温柔的一吻。
那个吻像初春的花瓣,像轻舞的蝶翼,像一只温暖的手裹住他的心。
戚臻眼角的红逐渐褪去,涣散的眼瞳也慢慢地恢复了清明,惊喜与疑惑浮上他的脸,他望着眼前这紫衣的女子,呢喃:“你是梦么?”
温洵嫣然一笑,告诉他:“我不是梦。”
“真好......”他叹息一声倦极了似的闭上眼睛。
紧拥着他,温洵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她探手握住他的手臂,五指并拢遮住那即将崩裂成碎片的星盘。
只在一刹,在戚臻周身散开的星芒在瞬间收回。
怎怎跑过去,担忧道:“阿洵,臻臻怎么样了?”
温洵轻抚着枕在她膝头的戚臻的脸庞,轻轻道:“现在没事了。”
温洵微微侧过脸,看着那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陈家母子,只说了两个字:“过来。”
那陈德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动都不敢动,听到温洵的命令几乎是滚爬过来的:“你你你你.......你有什么吩咐?”
温洵道:“五年前你救了他?”
陈德拼命摇着头,又拉又拽地将陈瞎婆子推出来道:“是我娘,是我娘。”
陈瞎婆子虽然看不见,但她能察觉对方身上那可怕的气场,吓得全身都在抖:“是我,是我。”
“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我。”
“是......”
陈瞎婆子回忆:“五年前,我在河边洗衣裳,就看到河面上浮着个人,我用篙子将他勾过来,发现他竟然还有气儿,就把他从河道上拉回来了,请了大夫灌了三天药才将他救醒。”
“然后你就收留了他,让他在你家中待了五年?”
“是。”
温洵点点头,莫名道:“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听她这么说,陈瞎婆子微微放下心来,她已经隐约知道戚臻不是个普通人物,现在问话的这个女子更不是个好惹的人物,陈瞎婆子虽心虚但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亮,她对戚臻有救命之恩,光这点,旁人赖都赖不掉。
只听温洵道:“既然戚臻的命是你救的,那么,现在我从你手里买了他的命如何?”
陈瞎婆子愣了愣,陈德却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本来怕得差点失禁的他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道:“出多少?”
温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多少?”
陈德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三千两!”
对这个数目温洵似乎早有所料,吩咐道:“小凤凰,把银票给他。”
凤西玦将三千两银票拿出来。
陈德眼睛放光地过来想把银票拿过来,却听温洵道:“不是给你的。”
凤西玦将银票放进了陈瞎婆子的手里。
陈德悻悻地收回手,脸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银票反正迟早也是他的。
怎怎气呼呼地鼓着小嘴,恨恨道:“这种人怎么还给银票他!他欺负臻臻,我要揍死他!”
凤西玦告诉他:“戚先生欠了陈家的恩情,要两清就必须先还情。”
怎怎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温洵扶起戚臻,告诉陈德:“这三千两加上戚臻在陈家的五年,他欠你们的就当还清了,从现在开始戚臻和你们陈家再无瓜葛。”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陈德忙不迭得点头,心里却只美滋滋地想着那三千两银子。
温洵勾起唇,那柔美的笑令陈德差点恍了神,他听见她问:“你叫陈德?”
陈德恍惚地应着:“是,我姓陈名德。”
“几时生的?如今几岁?”
“壬戌年十一月十九,如今三十有二。”
“小凤凰,他阳寿还剩多少?”
凤西玦道:“还有五十三年。”
“五十三年......唉,这么久啊......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温洵摇摇头。
怎怎帮着温洵扶着戚臻,心里十分的不甘心,恨道:“这种人,有了钱,活得又长,指不定将来还要做多少坏事呢!”
温洵笑着道:“那我们让他有福拿钱、无命享受便是。”
怎怎讶然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凤西玦显然懂了温洵那句话的意思,他将手放在陈德的头顶,一道厉色青焰烧出,那陈德立时发出撕心裂肺的骇叫。
须臾,他的叫声戛然而止,身体轰然倒地再无生息。
怎怎有些不安:“阿洵,此处方圆万里境内所有人的寿限都由长门镇那位御鬼行大人辖制,我们这么做会不会逾矩了?”
温洵并不在乎,淡淡道:“区区一个小人罢了,惊动不到长门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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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瞎婆子正在屋子里将三千两银子收好,陡然听见儿子的叫声,她跌跌撞撞地飞奔出来,手在半空中摸索着:“儿啊,儿啊,你怎么了,你回答娘啊......”
但死寂的院中无人回应她。
淅淅沥沥的细雨中徒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怖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