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玉不是没见过杜楹的眼，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让他想起了妈妈的眼。妈妈和杜楹长得并不像，可这一刻，是那么的相似……妈妈那双美丽的眼睛，第一次吟满眼泪的样子，居然历历在目：

那天他回家来，看见妈妈红着眼眶苍白着脸默默收拾行李，他帮妈妈收拾，不敢问什么。

突然妈妈放下手中的衣服，抱着他大哭，“玉儿，妈妈舍不得你啊，妈妈其实更舍不得这个家……”

他骤地停了手中的活，扔下了背上的书包，身子僵在那里，脑子里出现的是杜楹有点儿害羞的笑容和她一眼的伤。

当母亲出门的那一瞬间，他跑了出去，拎了母亲一个包，默默的走了，回想起头天夜间无意间听得的父母的对话，加上刚才他们的无言，顿时明了。

再多的错愕和疑问都没有了询问的理由。他想相信杜楹，他更想相信杜楹的妈妈，可是现实残酷得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就一定要相信这是杜楹两母女犯下的错，如果说前一刻在他幼小的心里，还不太明白这个错有多大，那么母亲的脚步让他深刻的理解了这个不可饶恕的罪。因为，母亲，是最善良的人！

“玉儿，不要。”母亲止住他的步子，又望着这个家，“妈妈走了，一无所有，从头开始。”转头无比慈爱无比心痛的看着儿子，“你在这里有学业，有爸爸和弟弟，况且……况且，她会疼你的……她也是个好女人，虽然不懂得照顾人，但是你已经长大了……”哽咽着说不下去。

“妈妈，是不是她妈？杜楹她妈？”他刚刚都以为自己不会问，从他跟着母亲的脚踏出一步开始，他以为自己就这样子迷迷糊糊，给点相信杜楹的理由。

虽然脑子一片混沌，但是柴玉无比清晰的知道：不捅破就还有可能，自己和杜楹就不会结下情仇，就不会断；但与此同时，真相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柴玉心里又无比的希望知道真相。问出来了，又后悔了，到底是真相重要还是杜楹重要？多么希望并不是，希望母亲给一个可以去和杜楹道别的理由，哪怕只是暂时的骗自己也好。

“玉儿……”方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不停的摇头，末了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他扔下包袱往楼下跑去。妈妈这般神态，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事情已经非常的清楚明白了，他心中的火苗被无情的浇灭了，此刻，心中反而是另一团火，烧得自己浑身不是滋味。难受，真的难受，眼睛酸涩得厉害，脑袋一抽一抽的痛，胸口涨涨的腾。

“玉儿……玉儿，”听见妈妈嘶喊的声音，他停了下来，“玉儿，若不是你爸爸对我的情不够，她如何坏得？谁也坏不得。只是，不晓得，她能不能留得住你爸爸，如果再有别人，不知道你和旭儿会是怎样的光景？好在你们都渐渐大了，我也就放心些了。”

柴玉心里气愤，一拳头打在了墙上，顿时血流不止。这几年，他渐渐懂了很多，他和杜楹都很小心的去维护这段情谊，却没想到，就这样终结了。更没想到，爸爸和妈妈二十多年的感情，也就这样终结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如果当初不去那里，就不会碰见杜楹；或者去了那里，也可以不管杜楹……总之，当初的一时心善，竟带来这样毁灭性的灾难！

“玉儿，你怎么这么傻？”方莹放下包袱，就要准备上楼拿医疗箱给柴玉包扎。

“妈，是不是我小时的话说错了，老天爷给我的惩罚？你和爸爸那么深厚的感情，我不相信……”柴玉边说边摇头。

方莹站在楼道上，进退两难。待听清楚儿子的话，楞了片刻，方莹知道儿子说的是第一次见杜楹之后两母子的谈话，凄然一笑：“果然是童言无忌！没想到我玉儿一语中的。说什么情比金坚，说什么海枯石烂，说什么生生世世，都是骗自己的吧，老天爷记着呢，这不就还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