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私人会所。
年轻的男侍者指引着安灿往观景电梯里走,他的胳膊上,挂着她的包和大衣。
电梯不疾不徐,刚好可以欣赏外边的夜色。安灿看着远远近近的灯火辉煌,微微舒了口气。她抬抬腿,欠身、伸手,将那对高跟鞋给脱了。训练有素的男侍者,表现出了极高的职业修养,他自然地接过了她拎着的高跟鞋。
“女士,等到了楼上,我给您准备一双拖鞋。”
“谢谢。”
“这一天,一定很辛苦吧?”
“谁的一天不辛苦呢?”
电梯门开了,她微笑着走了出去。
安灿一进大包间,就看到了半卧在长沙发上的王开。
王开直起身体,不紧不慢地站起:“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未等安灿回应,他转对那位男侍者:“现在可以上酒了,就拿于先生的存酒好了,随便哪一瓶。”
男侍者应声离开。待他回来时,不但取了酒食等,也没忘记要给安灿的拖鞋。
穿上那双软皮拖鞋,安灿靠在了沙发上,这才真真正正放松下来。
“就我们俩?”她问王开。
“当然不是,”王开晃晃那瓶酒,“还有他。”
她蓦地一愣,却指着酒:“先醒醒吧。”
酒在醒,他悠悠问道:“今天的新闻发布会这么成功,其实都是你的功劳,这些,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一曼?”
安灿虽没学过公关,但深知“公关危机”四字里,暗藏着必须抓住的机会。发布会之前,她便和王开商量,他们得重塑林一曼的形象。发布会结束后,林一曼就会是一个“替夫出征”的奇女子。
在他们的通稿里,林一曼和于新感情甚笃,她始终在他身后,支持着他。如今她临危受命,不惧一切,誓要将新灿带上一个新高峰。
发布会上,声泪俱下念着发言稿的林一曼,非常让人心碎。而这篇稿子,不但诉说了她对丈夫的思念之情,更有着对新灿未来发展的信心和坚定。这种坚定,很是另人敬重。
“我或许做得不够好,但是,为了他,我一定能够做好。”这是林一曼发言稿里的最后一句话。
安灿想到舆论风向即将大变,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笑:“这些事,不必告诉她,即便告诉了她,她也不会信。”
“你们相识多年,总不能一直僵下去,况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王开倒了酒给安灿。
“我不想聊这个。只问你,你想过没有……把她推到这个位置上,让她承受这些,或许是于新不愿看到的。而今天,我们俩给她做了人设,把她给框住,于新就会乐见吗?我们做的事,不过是权宜之计,我还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她被保护得太久了……”王开咽下了他还想说的话,闷头喝了口酒。
……
杂物间里,那个叫任意的年轻人,他问林一曼:难道还会比现在更糟吗?
现状就像他说的一样,一模一样。林一曼承认,这些日子,比往常所有苦楚叠加起来还要难以忍受。真是,糟透了。
她跟着他出了杂物间,补了妆发,拿了稿子,上了台前。
上一次当众发言,还是在儿子幼儿园的家长会上。当然,家长会不会有记者,也不会有随处可见的镜头。
她不知这份稿子是谁准备的,后半段的鼓舞士气不像她的口吻,但前半段,真真切切写出了她的心声。她读着读着,就哭了,她甚至还加了一些稿子上没有的。她回忆着他们最后一次家庭出游,她那已逝的丈夫,当时是如何耐心地烤着一块肉,又是如何和孩子们笑闹。
总之,发言结束时,他们给了她长久的掌声。
大概是这些掌声给予的勇气,这晚,她决定去父母家看看两个孩子。
女儿祐祐才两岁,大概是很久没见到妈妈了,林一曼一抱起她,她就哭着挣开。
五岁的儿子叫佐佐,沉着张小脸,故意不去看林一曼。
以往林一曼也会把孩子们暂寄在外婆家,但是待这么久,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