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城督府宅方向吧。”
“好强的箭…能破碎天空…至少四弃……”
“不可能,区区一介城督,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本君更相信那是棽出手。”
“惭愧,若真是一个城督所射,倒真是深藏不露…而这份敢于触逆神明的勇敢果决,老夫自愧不如…”
“哼,自不量力,触犯神明,倒要看看他怎么死。”
所有人目光都追随着那支箭。
司大人回望了一眼后,就继续不紧不慢赶路,完全不知他莫名其妙因三公主的一箭迅速闻名全城。
恐怖一箭被数千意识追随,直直来到西南城,那片青空上,云层滚滚翻涌中,神龙拨开云雾,将将探出一半龙首。
众人紧盯它要降下的愤怒。
远方黑箭从小点闪电变大,以吞天之势贯穿而来,所经之处,天哭地号,风云破碎,强大的声势必然有强大的力量支撑,然而神龙却并未看见一般,龙首正要入云,黑箭倾刻杀至,它毫无所觉,任凭黑箭轰然穿过龙首,穿破它无限的龙躯!
只坚持了不到一秒,嘭然如万千烟火炸开,这巨大的爆炸显现出了威力,霎那将黑箭湮没了,这一幕,惊掉了所有在看这里的眼睛和下巴,瞪着那绚烂四射的火光与飞灰,久久不能回神,他们大脑一时无法接受……
这事不对,绝对不可能,区区人力如何能杀神,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所有人都回过味来。
“难道这龙,真的仅是龙火种投出的影子?可即便是影子也太弱了。”
“谁说…不是……”
“可龙没了,火种会怎样?”
正在众人惊愕与沉思间,却有一人气息,赫然冲入了烟火爆发的中心!
众剑士回神,下意识踏出云步,飞速骋去。
而随着龙爆体陨落,四城墙头上,四十六支纹雕烛同时燃烧至尽,这异样的情景终于被站岗的士兵们所察觉,却不知发生了何事,满头雾水……
司府,叶拂苑。
三公主一动不动,意识随着蹑光飞驰的金箭,扬着脑袋,像只野性的猫咪,高傲地对视上神明的眼睛,小小翘起嘴角,那么无畏、肆意,一时美得惊人,只是,刚准备张扬一番,她却倏然愣住了。
等神龙消失干净,她才杀气收敛,吁出一气,旁边清脆掌声不断、南露正极尽夸赞,公主放下断了弦的弓,心里仍旧疑惑如雾,“那眼神怎么有点…眼熟……到底是不是我的错觉……”
“殿下,怎么了?”
“南露,天上烟花这么美,今天给本宫涂几个彩丹蔻。”
“诺。”
……
“可恶,为什么闪不开!”
“为什么不听使唤了!”
梦中,白祀化身为龙,努力移动庞大的躯体,想要逃开迎面穿来的黑箭,可动作却反而像越来越慢,只将将把头钻进云中,这身体忽然像拥有了其它意志,一刻都不能失去优雅,有不容损坏的光明尊严般,动作坚定保持淡然,穿云吐雾,死也要死的神圣。
白祀有生第一次体验了,迎接死亡过程的恐怖,心跳在停滞,血液在凝固,浑身像结了冰,恐惧被无限放大,想瞬死而不能。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箭极速接近,周围刮着毁灭的暴风,一刹那的距离,仿佛经过了漫长的穿越,最后视野终被黑暗搅碎,分解了这恐怖的噩梦……
同轩客栈,白祀猛地睁开眼。
等伙计敲门提醒打扫房间时,她仍神思恍惚。
当那黑洞吞噬自己的一刹那,她忽感这梦无比真实,甚至疼痛都仿佛残留在脸上,“唉,可惜终归是梦。”怎么可能变成一条龙。
不过令人高兴的是,今日的床上竟没有覆雪,看来这梦还是有些神奇的。
梳洗毕,做了早祭,用完早食,出了房门,她准备听听火山还爆发没有,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不过路过某间上房时,却似乎隐隐听到什么龙,她神经突然敏感,下意识驻足,想要再听一耳朵,里面却没了声音。
她甩了甩头,走上街闲逛。
可在数着步子走了一段路后,她就停了下来,环顾街上人来人往,心头突然意兴阑珊,除了享受街市的喧闹之外,她开始觉得无聊起来,并不是懒病发作,可平常这个时候都是坐店里的,晚上则是雷打不动的制烛,这样的习惯早已刻入骨子,突然不干了,总感觉手上缺失了什么,空荡荡的,心里惘然又失落……
就像有一个墨点,被水层层洇湿,已看不清它原来点在哪里。
我将来该干什么,难道只能这样一天天无所事事,过上一辈子吗?我不是应该去寻找天烬烛材料吗?怎么就困在了这方寸之街上?
前几日虽经历了各种波折与生死,可到头来所有努力都是可笑一场空,容熵不知情况,鱼绡失信,那个司城主也无法确定,好像什么都没开始,谁都在耍弄、逗弄她一样……
果然,人心不定,任何事情也不能全压别人身上,意外太多,变故太多,太不安定。
她就像没了眼睛,又主动抛弃了翅膀的鸟,落在哪根树枝都会断掉一样,变得无所事事,心一点点被掏空,在被孤独紧扼,泯灭精神里的最后一点光,若她再不清醒,再过不久,她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姑娘,您要看钗簪、腕镯,还是坠苏?我们是小本生意,但制作精丽,纹样迷人,缕雕、镶珠、点羽,种类繁多,姑娘要不要挑一样?这几支点羽簪,样式精致如雪,色泽鲜华,灵动如活,配您云鬟雾鬓正合适,这些坠苏您瞧一瞧,编样都是独创,发坠简单清素,耳坠琉婉雅致,若坠于姑娘一头青丝间,您的冰姿玉色必会更添一层。”身旁小摊流利的推售声将她唤回,瞥了他一眼,这小贩舌灿莲花,说得极是动听,可越动听,越显得这小摊冷清。
点羽,上好的点羽会出现在小摊上?
遂摆了摆手,无趣离去。
她决定要去揽宝台看看,那几人,两个男人她干涉不了,鱼绡她一定要给个教训,仗着强大就无视自己,以为自己弱小就敢无视自己,这一次,有本事你继续无视。
白祀寻了个墙角位置,低下头,聚火文热力,凝指尖,于掌心开始勾勒熟悉的纹路……
……
簪梅山庄。
杀死容熵后,鱼绡盘坐地下室,正在进行最后的突破。
茫茫剑界外壁,黑暗与虚无日夜冲击,五条寒锁自无尽而来,绵延如黑龙怒虬,将世界残忍贯穿而过,桎梏着苍天制定的因果……
五条巨锁中,其中一条上面已经爬满裂纹,似会随时断裂,但事实是,链骨坚韧依旧,直到等到那个将它触动的结果——容熵的死亡。
这一刻,鱼绡终于听到心头传来冰冷的铁音,感受到锁链剧烈的抖动,上面的裂纹不断加深,然后,吭啷一声破碎,如星辰爆炸开来,释放出眩白的光,照亮深重的黑暗,包裹了渺小的剑界。
鱼绡全身一震,一刹那,缓流的血液疯狂沸腾起来,股股温暖的光融入其中,比血流速度更快,迅速回转四肢百骸,无形的沉重与束缚被当作杂质,一遍遍被洗涤、带走,她感觉身体愈发的轻,愈发的充盈起力量,化作浩浩江河,在体内肆意奔流。
渐渐,一种玄妙的感觉缠绕进心头,她像成了风,成了云,游览天空博大无边,大地浩渺辽远,灵魂与天地融为了一体,最后眼前忽一暗,意识闯入一片漆黑破碎的天地——
下着瓢泼大雨,如天河倒灌,如同婴时那一年,那一夜的昏天暗地,绝望随雷鸣天鼓而来,下一刻,将世界震碎淹没。
然而,这里是她的剑界内部,也几乎是三弃之下剑界的内部,残缺不全,混沌破碎,黑石嶙峋,就像黑暗天宇中漂浮的巨大陨石,仿如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毁灭成灰。
不同的是,从她感应到这世界,突破弃尘那一天起,这里就在下着倾盆狂雨,渊河滔滔,无天无地,但没有为她带来毁灭,而是更为强大神秘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