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步履轻缓停在了屏风之外。
来者声音慵懒低沉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谢景行把发丝撩到身后,声音骤冷了几度:“不请自入是为贼帝尊怎么也学起宵小之辈了。”
黑袍披发的魔尊知晓,他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
他生气时,总会这样冷冰冰地唤他帝尊,凌厉冷然,毫不留情。
可殷无极隔着屏风听着里面细微的水声,却是觉得浑身的血肉都在燃烧他滚动了一下喉结一张俊美到凌厉的脸上神色暗的可怕。
他来的太是时候,又太不是时候了。
修士感官过人殷无极能够很轻易地便分辨出水流经肌肤,又滑落入浴桶的声音,擦拭头发的动静衣料窸窣的声音,还有环佩玲珑响声。
天知道他是怎么克制住自己沸腾的欲望的。
谢景行知晓他有话要说,却有心要他等。
他用木梳漫不经心地打理着自己的发心想:殷无极兴师动众总归是为了给他铺路。
只是方法太残暴效果倒是很好的。
他把仇恨全拉在自己身上却让谢景行施予五大上宗门泼天的恩义,且不说理、心二宗本就不欲与主宗敌对,甚至还颇为尊敬,墨、法、兵三家若要找茬,也要掂量掂量是否会被扣上“恩将仇报”之名。
至少明面上,儒宗的处境安全了不少,即使有人不服,也只能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这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那,这算不算殷无极向他示好?
重生一回,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师徒关系,到底还有没有救?
那他是不是该对他好一点,温柔一点,尝试去弥补他们之间的裂痕?
而殷无极此时却实在难以静下心来。
他听着对方轻缓而潮湿的呼吸,脑子里却是乱七八糟的画面。他在整理头发,皂角经过他柔韧雪白的脖颈,到那一弯锁骨,墨色长发浸没在水里,遮掩住他的躯体……
他阖目,唇角溢出一声长长的轻叹,骨髓都在泛着滚烫如岩浆的热意。再睁开眼时,猩红色的眼眸里满是深沉的欲色,晦暗而疯狂。
若是从前那段特定的时日,他哪会这么忍着,早就掀起帘子,把他按在怀里操个痛快了。
但是他现在却像是凝固的雕塑一般,不敢动,一点点也不敢。
他怕把谢景行逼的狠了,做出什么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情。那个人看似温柔雅致,对自己却下得了狠手。
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
谢景行披了一层薄薄的里衣,把半湿的发披散在身后,然后在肩上搭了一层白色外袍,便飘然从屏风后走出。
殷无极侧了侧脸,那抹血腥一样的红,倒映着他的身影。
“不装了?”谢景行看了他一眼,发觉他是以真面目来的,也不意外。他挽起袖子,露出一片素白的手腕,他把半湿的发用布巾擦拭了一下,淡淡地道:“我竟不知,别崖你还有欺负小辈的爱好。”
他的话虽锋利,可眼眸里还有一点柔软的雾气,大概是沐浴使他心情愉悦了点。睫羽细密垂下,流转之时,更是柔软多情。
比起孤高淡漠如冰雪的圣人,他的轮廓也更柔和,像一块温凉的玉。
殷无极眼里尽是他披衣散发的模样,哪里还能装得下别的,绯眸中燃起暗火,哑声道:“……把头发擦干。”
谢景行微微一顿,似乎不太理解他跳跃的思维。
殷无极却是俯身,修长的手指拂过他湿润的长发,所过之处水汽蒸干,柔软依旧。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他被浸湿的肩膀,然后执起一缕发丝,放在唇边轻吻,却是十分的虔诚。
他又嗅到了一股清雅香气,似青竹,又如白梅。
令他神魂颠倒。
谢景行不动声色。
殷无极却感觉出了,他今日不再那么冷静而矜傲,似乎是因为他的示好,多了几分柔和宽纵。
于是他得寸进尺了些。
披衣散发的青年,任由魔道至尊从背后环上他的腰,把下颌埋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倦鸟依偎在巢穴之中。
殷无极少年时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会这样唤他谢先生,要他出头。
可现在他已经不是个少年,而是站在魔道的男人。他的身躯高大巍峨如朗朗山岳,宽袍广袖一展一拢,几乎将他整个人纳入怀中。
“怎么回事?”谢景行的口气最终还是缓和下来,侧了侧头道:“被人欺负了?”
他刚出口,却又失笑。这世上哪里还有能欺负得了魔道帝尊的人呢。
殷无极一顿:“你可当真是……”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脖颈,然后温柔地道:“怎么,师尊要替我出头?”
“说说是谁?”谢景行护住摇曳的烛光,挑了挑灯芯,让它烧的更亮些。光影在他脸上缓缓渡过,衬的他肌如冰玉,格外静美。
“有个多管闲事的臭道士,阻过我霸业,还有个老秃驴,每每见了我,都声称要除魔,还天下一个太平。”殷无极的声线低沉醇厚,却带着令人寒胆的冰意。
“道祖、佛宗?”谢景行一顿,多剪了一簇烛光,烛泪跌落在烛台之上。“你又去掀起仙魔大战了?”
“是的话,你会如何?”
“活该。”谢景行搁下剪子,把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掰开,淡淡道:“自己作死,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