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明知晓谢景行此举是为了替他套话心里感激却又实在怕他激怒仇人,惹他凶性大发于是拉了拉他的袖子,试图劝阻。
谢景行却并不认同殷无极所言。
他像是意有所指似的,淡淡地道:“史书又不是当权者的玩具可以肆意涂抹,史官的骨也不是君王想折就折,要史官直笔而书,无所阿谀,那君王就应当做不需要篡改史册的事,无愧于天,无祚于地,不畏人言不欺己心。”
陆机先是一愣,谢景行竟然在帮他说话而且句句说到了他的肺腑。
可下一刻他的脸色又是一变,陡然看向殷无极的方向。
旁人不明所以,可他却知道这话里话外的,说的是谁啊!
谢景行这是指着帝尊的鼻子骂啊!
以帝尊的性子最是喜怒无常他当真不怕帝尊勃然变色取了他性命?
可出乎意料的是,殷无极像是怀念,又像是驯服一样,点了点头道:“有理。”
俨然是被这样教训惯了,还能笑着看他,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谢景行教训徒弟上头了,没忍住夹枪带棒的把殷无极怼了一通,却没想到对方不但不怒,反而笑了,于是微微拧起眉,道:“没夸你。”
殷无极:“那是当然。”他怎么会听不出讽刺,尤其是他的师尊骂起人来,风格别具一格。不像是寻常读书人只会来回说几句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殷无极数百年没被这样训过,除了圣人,谁又敢这样讽刺帝尊,还不被拧断脖子?
若是从前,他定有几分不服,还会顶嘴,辩驳,与他的师尊一争高下,不惜杀上微茫山,也誓要让他承认自己的正确。
可是如今见谢景行又能这样生机勃勃地怼他,这副带着薄怒,却又雅致到骨子里的模样,却让他心摇神驰,对他的讽刺照单全收,一副我很宽容,从谏如流的样子。
陆机:……这是什么新的劝谏方法?
这也太双标了吧!
不过谢景行这一波把陆机的好感度直接刷到了一个峰值,陆机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是看一个玩意儿,只看着帝尊情面对他有几丝尊重,而是真正地青眼相加。
谢景行是个难得的聪明人,难怪帝尊看中他。
他博学多闻,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似谦和雅致,实际上却有一根不屈的傲骨,支撑着他顶天立地。
而且,非常刚,刚的不行,连殷无极都敢怼。
怼完还活蹦乱跳的,一点也没有自己挤兑了魔尊的自觉。
最可怕的是,帝尊还被怼的浑身舒适,一副承认错误的模样,让他三观尽碎。
就凭这份胆魄,他敢肯定,未来的修真界大能中,必有他一席!
这一点小小的摩擦,在陆机与谢景行越发融洽的关系之中消匿无踪。而殷无极现在却是不满起了他的军师,强行插入了他们的谈话。
他可是清楚得很,陆机是圣人谢衍的忠实拥护者。
帝尊心里想:陆机要是与谢景行聊的投机,或者聊出了些别的想法,呵呵。
陆机后背一冷,全然不知自家帝尊的想法,再看过去,又显得毫无异样,他也就渐渐放下了心。
一行人一边拌嘴一边走,倒也十分和谐。
这几日都在应对危机,如今分数足够,他们大可以找个地方过几天,等待罗浮世界关闭。但是谢景行不然,他要利用这一场,带着弟子们练练实战。
风凉夜是唯一出门除过妖也斗过法的,元婴后期的修为实打实,基础扎实的很。
但是其余的弟子,空有天分与技巧,却无实战经验,与其单打独斗时,让他们经历生死一线,不如先打好基础,传授经验,以后也能轻松一些。
要知道,儒门也就这几个宝贝弟子了,又是天生的好苗子,可万万经不起折损。
于是,整个罗浮世界里还在努力狩猎的修者倒了霉。
谢景行上辈子教出了一尊三渡劫,坐下三相七贤十二名士,绝对的金字招牌。
整个五洲十三岛,都以得到圣人点拨为荣,君不见黄粱客栈因为圣人题壁开了七百余年,期间无数修士在题壁面前开悟,道门剑神叶轻舟一次交手后便念念不忘,这足以说明他的教学水平神乎其神。
若是他打算教弟子,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
所以“圣人弟子”才那么特殊,那么引人垂涎。
他面前捆着三个金丹期散修,正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强抢民女的恶霸。
他们方才正在守株待肥羊,想要干他一票,于是打劫了看上去独身一人的谢景行。
结果万万没料到,对方在钓鱼执法啊!刚刚出手偷袭,就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他们醒来后就在这里了,三个元婴期的修士团团围拢了他们,不断点评。
陆机:“这个金丹期的,灵气虚浮,心境浮躁,一看就是修为不够,不行不行。”
风凉夜温和一笑:“凑合用吧,可以给孩子们试试手,毕竟学习要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
殷无极则是十分不满:“扔进妖兽堆里杀个七天七夜,生死上走过一遭,什么都学会了,现在的小家伙就是娇气,这点苦也吃不得,还让他花这些功夫教导。”
陆机:“……咳咳咳。”他咳嗽着使劲提醒帝尊,正主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