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得选。
叶轻舟被来自师兄的无形压力逼迫半跪在地上脊背被冷汗浸透。若是他胆敢说替沈游之说一句话他的师兄怕是会当即翻脸。
“轻舟师弟,可还记得你在天道与师尊面前向我发下的誓言?”宋澜问道。
“……记得。”
“若是违背誓言,背叛于我,会有怎样的结果?”
“受九天玄雷加身之天罚,碎骨折剑再无寸进……”
他少年天才在宗门内威望颇高,在道祖隐世之前也有人因为宗主之位而站队,导致长清宗风波频起,差点分裂。他为表无意宗主之位离宗游历前曾经向天道立下重誓绝不背叛道门全心全意辅佐师兄,永不起二心。
却不料在此时却成了宋澜挟持他的利器。
一个渡劫修士,若非自愿发下如此重誓是很难被操纵的。
而叶轻舟却是受他一片丹心所拘生养之恩所才左右掣肘。
沈游之闻言脸色变了几变。他从未料到叶轻舟也有这样犯傻的举动,却也不可能真的害他以身试险。
叶轻舟,必须在现在与他划清界限。
“选?宋宗主太看得起沈某了。”沈游之轻轻嗤笑一声,神色凉薄,笑道:“叶剑神与沈某不过数面之缘,何来选一说?”
“……”叶轻舟知道他这是帮他撇清,面色仍然暗淡了一瞬,鬓发垂下,一片润湿。
“是这样吗?师弟。”
“我与沈宗主,是有些大道之上的交流。”
“仅此而已?”宋澜道:“我听说,你在外游历时,与沈宗主交情颇深。”
“我看不惯你们这些牛鼻子道士,又怎会与道门之人交情深厚?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宋宗主莫不是忘了,道门和儒门之间向来是对手。”沈游之托着下颌,冷笑一声道:“你若与叶剑神同门相残,我倒是要拍手叫好呢。”
他一如既往的毒舌刻薄,说的话却是诛心。
叶轻舟即使知道他性格,脸色却也不禁灰败下来。
他道:“听师兄的。”
沈游之刻意别开了脸,不去看他。看上去是真的要与他划清界限,再无往来了。
而宋澜哪管他如何想,只需要他一个态度,于是把拂尘搭在臂弯上,满意道:“早该如此了。”
然后他拂了一下黑白相间的道袍,弯下腰,伸手把叶轻舟拉起来,温声道:“师弟,师兄方才不该如此对你,只是气急了,原谅师兄吧。”
叶轻舟不答,俊美的面容上一片茫茫的冷。
他的态度变化太快,让人不知何为真,何为假。
却是没有如其他人一样,替他解开咒术。
来自南疆的大祭司轻袍缓带,面上覆着半副银色的假面,一身深紫色的祭司袍,脖子上悬着骨牙制成的项链。
他在敌营之中漫步,从容闲适,好像分花拂柳而来。
他的语气带着些调侃,对叶轻舟道:“这下你可体会到了吧,伴君如伴虎啊。”
叶轻舟侧了侧脸,盯着他的眼神犹如利剑。
大祭司举起手往后退了两步,微微笑道:“玩笑而已,剑神何必动怒?”
宋澜并非君王。
却大权在握,几乎把仙门变成自己的一言堂,实质上如君王无异了。
宋澜看上去也并不是很想逼反叶轻舟,所以没有进一步刁难沈游之。他要的是威慑,而非杀戮,毕竟,他也不是很想当光杆司令。
沈游之也知道形势比人强,与风飘凌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宋澜见压制住在场的绝大多数渡劫老祖,便微微笑了,道:“今日与诸位聚集在此,是要共商大计。”
“北渊洲乃是我仙门心腹大患,魔宗势大,魔君嗜血好战,总有一日会犯我仙门,即使过往有龃龉,此时在仙门利益之前,也该放下,共同对付魔门才是。”
“若是诸位同意,便在此时昭之天道,订立盟约,择日便向魔门宣战。”宋澜点上香炉中的熏香,微笑道:“诸位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下决定,否则,就只能回去替弟子们准备棺材了。”
明明室内暖意融融,此时却如三秋催寒。
原本应当身在世外的道子,放下拂尘时,露出的是一双带着勃勃野心的双眼。
皇城下了一场细细的黑雨。王都之上遍布的阴云,犹如亡灵的哭喊,久久不歇。
阴兵在街道上游弋,城墙边堆着走尸的残骸,破裂的肢体中是絮状的肉,有的颈骨折断,四肢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却仍然还在爬行、蠕动。
悄无声息占领大街小巷的,是从皇城衍生出的植物,泛着不正常的蓝绿色,薄薄的毒障在蔓延。
这俨然成了一处人间炼狱。
当年的乌国早就亡在了自己的手上,却不为大众所知。若非此时被外敌侵略,恐怕封城十年、二十年,成为了鬼城,也不会有人知道乌国亡灭的事。
误入这段历史之人,是眼睁睁地看着它从平静安详沦落至今。
魔门军师是个全才,除却文采出色,更有兵法才能,只是在战场边缘指点几句,便能让人豁然开悟。
就是他的嘴实在是太毒了些。
“迂腐!亏你还是兵家的人,兵圣孙武也得被你气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