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所幸的是,独一人竟然十分争气,考进了万众瞩目的太学。
成了一名太学生。
太学生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跟随最好的先生学习经义,却不用花钱,或者说,仅仅是需要支付一点点食宿的费用。
现在,独孤氏当然是不再反对儿子进学,甚至,在庄子里与其他的妇人们闲聊的时候,还会隐隐透出些得意的神情。
儿子进了太学,按照以往多年的惯例,考取功名,外放为官的日子应该就不会太远了。
那样的话,这个家庭的身份就完成了逆袭,从一个百姓变成了官宦之家。
这一点,她真的很钦佩自己的铁匠相公,这个平日里闷葫芦般的,只知埋头苦干的男人,到底是如何知道儿子是块读书人的料?
话说,儿子不是从她的肚子里掉下来的吗?
她曾经试着与儿子改善关系。
但是,母子两人的隔阂由来已久,坚冰般的深入骨髓,一时半刻想要破冰,却也是有些不易。
“灯油。”
独铁感觉到了独一人立在他的身旁,顿了顿,停了手中的动作,将挫刀搁在桌子上,弯腰从地上拎起一个小油瓶,递了过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如同一个老师傅在给学徒安排活计。
独一人伸手接了。
一个油腻腻的瓶子。
由于年份久远的关系,瓶颈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油垢。
打他十几年前第一日入书塾起,这个油瓶便夜夜与他相伴。
独铁是个严格的父亲。
他教育儿子的方式便如同对待他火炉里的铁块一般,以严苛的标准进行日复一日的锤炼。
独一人每天夜里,都要从父亲手上接过油瓶,里面装着定量的灯油。
这就是他每天晚上温书写字的标准。
油尽灯枯,方能上床歇息。
否则,房门背后那根胳膊粗的木棒,便会无情的敲在他的身体上。
或许,正因为这样看上去不尽人情的冷漠,才造就了今日的太学生。
“父亲,母亲,我回屋了。”
独一人拎着油瓶,在昏暗的堂屋里,又静静地立了数息,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你们也早点歇息。”
可能独一人的表现异于往常,独铁与独孤氏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注视着他。
尤其是独孤氏,仿佛是突然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略略有些苍老的脸上竟然不自觉地泛起了柔意,轻轻的点头,说道:
“忙你的吧!我们知晓。”
独一人没有再说话,左腋挟着箱子,右手举着油瓶,摸着黑,穿过一条小小的回廊,进了一间屋子。
......
......
这是个不小的套间,外面摆着书桌椅子,书架上摆满了书籍,里头便是卧房。
屋里的家俱虽然很旧,但如果仔细的用手去摩莎,还是不难发现,用料其实都很考究,工艺也着实不错。
按理说,像独一人这种人家,是没有实力拥有如此大的房子,以及这些考究的摆设的。
原因只有一种。
那就是,他们的祖上曾经阔过。
并且,祖上留下的基业,并没有被后代们败光殆尽。